18年合肥第二场暴雪后的第一个晴天,我都做了些什么?睡到中午起,更新了跳一跳的分数,单曲循环Five Hundred Miles三十多遍,接受一个关于死亡的消息。
傍晚的时候,母亲发来消息,我的大外公、母亲的大伯去世了。我和大外公并没有多少感情,可以说我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一定能够准确叫出我的名字。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竟好久说不出话来,尽管早有准备。家族群里,舅舅、姨父们各自报着离家还有多少公里,我默默走进卫生间,眼泪摔碎在手机屏幕上,无声又无息。此时它正在单曲循Five Hundred Miles。
有那么一刻,我突然想终止我的成长,仿佛它就是一个不断接受离别的过程。从我们第一次离家开始,一百里,两百里,三百里,四百里,五百里,直到那个一直为我们等待的人不再回来,我们就突然无家可归了。
第一次接触死亡,我不过五六岁,那时候什么也不懂,不知道离别的感受,更不会懂得接受死亡的痛苦。只知道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了呼吸,没有肉体,没有了记忆。记得那时候我问过母亲,人死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会不会痛,会不会冷。母亲告诉我说,人死了就像你睡着的时候一样,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现在想来,母亲的解释很完美。但那时我还想问,睡着的时候也会做梦,人死了不知道会不会做梦。
小的时候对于死亡没有什么认识,看到很多人流泪就跟着流泪,看到他们跪拜也就跟着跪拜,直到把逝者送进四四方方的小房子里才会有一些害怕,虽然都是些没有缘由的感情流露。直到三年前,那个给我讲了六年寓言故事,替我暖了十几年被窝,陪我成长到十七岁的人突然离开,我才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带来的巨大疼痛。
爷爷离开的那天毫无征兆的下起了雨,我问我父亲,它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在难过。我说的很小声,父亲可能没有听见,也可能他听见了,但已经没有开口的力气和勇气了。我曾认为是母亲一直对我隐瞒爷爷的病情,导致我没能见他最后一面;后来我又责怪自己,把罪责推给我的求学之路;而现在,我谁也不怪了。从第一次离家开始,我们就应该慢慢明白,一公里,一百里,两百里……总有一个数字终止了所有的思念和牵挂,从此故乡再无你,自此故乡成他乡。
从第一次接触死亡,到现在不断说服自己接受死亡,似乎每一次送别总在雨雪天,似乎离别总赶不上盛夏时候。以前常听母亲说,人离开后要第一时间穿上寿衣,不然等遗体凉了,僵硬了,就很难穿上了。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离开在盛夏,会不会不那么快凉到僵硬;如果离开在盛夏,会不会就不会害怕冷了。
记不太清是两年前还是三年前了,大概就是高中时期。一次和父亲就一个话题起了争执,我说了一句,如果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还不如死了算了。那天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瞬间就没了活力,他沉默了很久对我说,如果你现在就想到了去死,那让我和你妈该怎么办。也是从那时起,我对死亡有了新的认识,如果不是自然的生老病死,如果还有家可归,如果还需要让一些人有家可归,死亡就还很遥远。
我听母亲说,胃癌晚期癌细胞扩散的很快。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知道,癌症总是会把一个人折磨得不再像自己。不管是对于爷爷,还是大外公,离开或许都是一种解脱。我还听说,外公去医院看了大外公后精神一直不是很好,几年前送走了唯一的弟弟,现在又要送走唯一的哥哥。他可能是预见了死亡,但他知道自己还不能倒,他只能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将那些压在心头的苦都借着烟雾一吐为快。
最近暴雪席卷了这座城,气温也是创了十几年来的新低,接受死亡似乎格外强人所难,但逝者已矣,希望生者释然。
不知道我们都还可以活多久,但只要还活着,希望我们都能照顾好自己,为了一百里,两百里,三百里,四百里,五百里之外,甚至是远方之外的人,我们都需要有家可归。
但是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我能死在盛夏。我太怕冷了,我希望我可以离开的温暖一点。还有,希望那天不要下雨,生老病死是人生常事,生者要继续更好的生活,不要流太多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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