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残瓯之城》（5）

小说《残瓯之城》（5）

足疗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究竟是什么人不厌其烦地总重复这支曲子？

我站在街口，是个春天难眠的深夜，雨中的曲子有触动心弦的震颤。

凌霄足疗馆五个字风雨中飘摇着，几个小灯坏了，灯光流转不成完整的圈子，留了几个小小的缺口小小的遗憾。

轻轻踏着曲声进去，宽敞的门厅，椭圆形柜台，壁橱上放着茶叶纸杯，沙发茶几，楼梯通向二楼。简单的陈设简约的布置。

一个女人，正蹲在地上莳弄一盆杜鹃。

女人听到动静平静地站起来；我却惊呆了。

女人很矮，小腿明显地弯曲着，是罗圈腿。

朴实的打扮；有笑，浮在脸上有亲和力。

远远看着就是棵株茎弯了的杜鹃。

有种鸟也叫杜鹃，又名子规，总叫着“不如归去”。

来啦？请坐。

我、我是听着曲子……不，我是来足疗的。

——我的谎撒得语无伦次。

女人重又蹲下身：看你年龄不大是个学生吧？也喜欢这曲子？

喜欢。我老老实实回答就像个学生。环顾四周，墙上挂着几幅人身经络图、脚上穴位图、经营许可证、足疗师证。

一个圆形钟表滴答缓慢走着，时间指向十点三刻。

这表的时间……

哦，或许电池没电了，慢了一个多小时。——我正打算换上呢！

女人搬来两个凳子叠在一起。

我帮你吧，我个高。

不用，你坐会吧，我立刻就换好。

她很自信。有时人的自信是一种固执。

当她站在凳子上腿一抖伴着尖叫时，我本能地一步过去抱住她。

表从她手里掉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她惊魂未定好在没事，可我有事。

凳子砸到我的脚上痛得我龇牙咧嘴。

我的脚面肿得很高。

女人歉疚着语无伦次：这怎么说来着，这怎么说来着……

我一笑。她这种应该镇定的年龄一遇事也惊慌得像个孩子。

都肿成这样了还有心思笑，不疼么？见我笑她也被自己的不中用气笑了。

疼。我老老实实回答像个孩子。

唉，真是个孩子。

我不是孩子，我已经十九岁了。

和我比你就是个孩子。好了，我给你泡泡脚按摩一下消消肿。怎么说也是我连累了你。

精致的木盆，水里散发出中草药的清香，有涩涩的苦味。

我的脚在苦香里泡了十分钟。

擦干水我坐在沙 发上，女人搬了个小凳子坐下，把我的双脚放到她的膝上。

女人的手很轻柔如流淌的萨克斯曲子。我的身子在指端的按摩下松弛下来不由闭上眼睛头靠在沙发背上。

我想起了小时寒冬放学回家母亲把我冻肿的双脚放到怀里为我取暖。

我想起了母亲哭着吮吸被我用刀片刮破皮肤流出的血。

我想起了家和逝去的屈辱岁月。

我的眼角一定有泪，泪眼里女人的腿是直的。

我可以经常来听曲子么？我问。

为什么不可以呢？只要有空你可以常来。她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