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

刚和闺女通完电话，感觉累了许久的身体一阵轻松，堵了好长时间的鼻子也通气儿了。

闺女今年十八岁，刚上大学，前几天辗转得知她谈了恋爱，当时听别人讲的时候，我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刚上大学，就不务正业，实在是丢我的这张老脸。更重要的是，感觉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多年的猪被偷了，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还被闺女给嫌弃了，说我老封建，不就谈个恋爱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我和闺女她妈那时候都是直接奔着结婚去的啊，介绍人一牵线，老爹老娘一点头，就成了，哪有什么自由恋爱啊。唉，是我老了，跟不上时代咯，不，是我从来和时代都没挂上过钩。

我的爱人，嗯，请允许我给孩儿她妈一个文雅一点的称号。她也和我一样，过了不惑之年了，早没了年青时的干劲儿。我还记得刚结婚的时候我们一起做山货生意，她动手抓山鸡逮獾子时溜溜的不在话下。如今，她就在家待着，只留我一人闯荡江湖。偶尔她会去打打牌，手艺又不好，十有八九都是输的。我也有恼火的时候，辛辛苦苦一整天挣得钱，还不够她给别人放几炮的。唉，还不能说，一说就是我嫌弃她了，嫌她人老珠黄了，闹着要出去挣钱。那你就去啊，天天嘴上念叨算什么，以为我还是年青的时候会惯着你嘛，唉，一点没有昨日黄花的自觉性啊。

当然，这些小心思只能在心里转一转，谁让我听老婆的话呢。再说，她也辛苦，一家子吃吃喝喝都靠她操持着，这些年我才能安心的当甩手掌柜。闺女的学习不用再耳提面命了，这人生大事儿又要提上日程了；老爹老娘还不至于要端茶送水的伺候着，但也离不开人了。

老爹老娘都七十多了，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老爹的帕金森综合征怕是好不了了，药没停过，抖动的手也没停过，我还一度很是开心，心想这下你不能利索的抽我鞭子了吧。如今看到家里一来客人老爹就不上桌吃饭，憋屈的很。老娘的白内障才做了手术，只是目前还没有什么起色，也不知道能不能好，早几年前老娘的左眼睛就看不见了，右眼睛就一道缝能看到光，那时候没钱，现在也没有，不过现在政策好了，具体什么政策我也搞不懂，反正老娘做手术是免费的就对了。还有老爹老娘的风湿腿，一变天的时候就疼的死去活来，家里隔三差五就熬中药罐子。

老实说，我很感激我老婆。我俩结婚的时候，老爹老娘没给一分钱，更别提自行车和缝纫机了，主要是那时候家里穷，可她没有一点怨言，陪我一起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帮着爹娘把我的弟弟妹妹拉扯大了，爹娘却不待见她了，主要是她没能给我生一儿子，我是不介意的，闺女才是我的小棉袄呢，生个混小子就知道给我惹事儿，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好歹我也是我爹打到大的呢。看不得我老婆天天受气还要伺候一大家子，在闺女两岁的时候我们仨搬了出来，用前些年我们夫妻俩挣的钱把对面学校低价出售的危房给买了过来，没带走老爹老娘的一根筷子一个碗。

读高中以前，闺女很是讨厌她的爷爷奶奶，总是忘不了小的时候被寄养在奶奶家的那段日子。我和她妈出去打工，就把她交给老娘照顾，闺女说她多夹一筷子菜，都会被姑姑啰嗦很久，那时候我的小妹还没有出嫁。闺女放学了，总是坐在灶门上给奶奶烧火，奶奶洗完碗刷锅的时候，总会有水溅到闺女的脸上。有小朋友去家里玩，闺女拿几颗板栗，事后就会被爷爷一阵吼。我老爹的脾气不好，一不顺心就会对子女大吼大叫。这种日子闺女过了三年。等我和她妈回家的时候，闺女对爷爷奶奶的意见已经很深了。

她说，我以后挣了钱盖大房子，不给爷爷奶奶住，那个时候，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表达不满的方法。只是还没等她买大房子，老爹老娘就又和我们住在一起了。小妹出嫁，弟弟外出打工几年不着家，老爹有一年得肾结石，憋着一股劲儿不叫我们，差点儿没在床上睡过去。那一次，老婆提议，一家人还是一起住吧，老爹老娘岁数也大了，好照应。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再没分开过，闺女也早忘了她小时候的豪言壮语，我只当她是童言无忌。

爹娘身体不好，闺女上学，老婆辛辛苦苦的操持这个家，没有哪点儿是不花钱的。还好闺女懂事，在学校成绩好，奖学金总有她的份儿，就是不该看上了那个混小子。唉，我得好好挣钱，等咱闺女啥时候失恋的时候，我也好有钱带她出去旅游啊，让她知道，失恋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说了，接着送货去，腰椎间盘突出也先忍忍吧，头痛也是小毛病，都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