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来时,天已经亮了,这是春末的五点多。也就是某个月的最后一天。
与此同时,我看到另一人也在起床,他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胡子拉碴,小眼睛比窗外的缝隙还要小,眼睫毛上还有眼屎。真是个奇怪的人,从一本书里钻出来。我直愣愣地看着他,他朝我瞪过来,然后便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等等,你这穿越地不对!我闭上眼,再甩甩头,再睡一觉吧,没准这个人就会再穿越回去。
他是谁呢?闭上眼我再也回不到我的梦里了,这个人在我枕头上蹦来蹦去。那是一顶黑色帽子,对,应该就是黑色的帽子,绝不是哈利波特的斗篷。他有点瘦,这是因为他经常吃不饱,有时还要被人当作异类对待。当他返回村里时,连匹坡脚的马也没有。
他肯定不是我,我把眼睛紧紧闭起来。这一点我很肯定自己和他不是同一路人,至少我回去不会被人嘲笑。要知道没有什么姑娘眷恋我,也没有我眷恋的姑娘,这一点完全可以撇开一切有可能的类似度。
喂,你睡够了没?起来,桑丘,我的侍从!去去去,你给我赶紧回到书里去,哪儿来的还回哪儿去。
打定主意坚决不睁眼,出非塞万提斯出现。我敢肯定这一点,这个西班牙人是没法从坟墓中爬出来的。要不了多久,这个咯眼的瘦老头就会自动消失不见的。他主人是在什么时候盘算出这个疯子呢?要知道他的样子可是人尽皆知,比亿万广告亿万富翁还要有名。他赋予他新的使命,塑造了他,让他存活下来。
唐吉柯德应该是在黎明将近的时候,或者黎明刚刚打开的时候,走入这个世界。这一点我深信不疑,要不然他怎么这么嘚瑟,在这样美妙的早晨,硬生生钻出来,搞得我蒙上被子也躲不过他的笑声。
冰箱里没有牛肉没有土豆没有烂菜,反正什么都没有,我绝对不会存放这些东西,他一点存在的机会都没有。我不能和他干架,七十多岁的人,还没等我动手他就散架了,这一点所有路上的人和村里人都清楚,所以他得以荒诞不经地从头活到尾,并且留下遗言。也许等他闹够了,他可以乘着地铁去一个有风车的公园里,那里郁金香开着,四周都是人,他可以无比英勇地冲向风车和它大战五百回合。
花丛中有两头奶牛,以他无与伦比的万花筒般的眼睛,我想那两头奶牛会化身成某个恶魔或者恶龙。
我骑驽马来,快快起床。你往那边看,桑丘,那儿有个巨人,简直无法无天。我要上去与他们交战,将他们全部杀死,挣些战利品,咱们也可以发点小财。把这些坏东西从地球上清除掉,就是为上帝立了大功,所以,我同他们打仗是正义之战。
哎呀,那个大风车还能保得住吗?我有点担心那个花丛中的风车了,这回更没法睡下去了。不知他从哪里找得到风车,并把它当成一个大怪物。这个精力过于充沛的乡绅,只要你和他搭讪,你就逃不掉了。我继续闭着眼,外面没什么声音了,似乎连鸟也飞了。怎么回事,唐吉柯德去了哪里?顿时睡意全无,我坐了起来。
塞万提斯是绝对不会说出他创造这个老头的时刻的,没准就是不肯起床,或者坐在马桶上没有手机可看。
你觉得你不是桑丘,那你觉得你会是谁?太无聊了,就在这时唐吉柯德突然侧过脸,满胡子坏笑。你不是我的桑丘,你是那匹驽马,绝世的一无所成但又无比唔还算可用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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