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不新颖也从不过时,那就是民谣。”
说的真是好啊,简洁有力。电影如此,文学亦是如此。这就有了抵御时间的可能,获得经典的意味。很多当时一味追求新颖的,莫不过时了。
这个时代追逐太多速朽的东西,没什么人愿意静下心来花时间品味点高级的,不是嫉俗如仇,而是媚俗成性,那么多的流俗轻易就受到追捧,审美低下,只要粘上疯狂喜剧黑色荒诞的噱头,就能获得群嗨,再加点煽情催泪,简直就要五体投地了,捞钱口碑双丰收,真是不要太容易了......自媒体、公众号多少文字垃圾,没人在意经得起时间的写作,甚至好坏不分,夸饰作假,只管有无流量,再看《醉乡民谣》,也就夹杂了另一些复杂的情绪。
令我依然深感迷醉的,不单是那些余音缭绕的旋律,还是那个让人唏嘘不已的失败者的故事,这是勒维恩的故事,也是多数人的故事,它告诉我们:“生活多半是那个英雄梦想被岁月消磨的故事”。
每个时代皆是如此,人们多数痴迷于追捧那些成功者的故事,我却不迷恋,它们像是都市夜晚的霓虹,看起来璀璨夺目,却多半极其相似,且其中的细节难说有多少真实,而我更想去那些深夜的巷子酒馆,也许灯光微暗,但那里所见的挣扎和欢喜,质地朴实,伤感动人。
科恩兄弟用一个普通的寻求梦想的故事,叙写了一首失败者之歌。
上世纪美国六十年代,民谣歌手勒维恩不愿随大流,坚持自我创作,因此名不见经传,穷困潦倒,居无定所,常常借住在不同的朋友家里,甚至只是刚有一面之缘,睡沙发或是地板。珍和吉姆是他少有的好友,他们在煤气灯咖啡馆演出,有时吉姆会叫上他一起录音,他就这样靠音乐为生。
出的唱片卖不掉,没有预付款和版税,身无分文时,他只能去姐姐家蹭吃蹭睡。父亲住在养老院里,生活已不能自理,他弹唱时以为父亲听懂了,其实毫无意识,墙上挂着父亲年轻时出海捕鱼的照片,那就是父亲简单又普通的逝去的一生。
珍意外怀了他的孩子,气愤地要打掉,前女友也怀了他的孩子,瞒着他生下,两年来他毫不知情,珍说他从不想自己的前途,是个烂人,是loser。
搭车去芝加哥找唱片经纪人,车上一个是过时的爵士乐手,大腹便便,拄着双拐去厕所笨重的身体连移动都很困难,一路上恬噪不已,另一个一路默不作声,像个逃犯,在汽车餐厅却念起了诗:
床上会带走世上的失落梦想,
所有失落的梦想归属于你,
床榻长不出毛发,无可厚非,
或是无可奈何,
床榻,不分老少的人渣玷污你......
唱片经纪人听了他现场的弹唱,说他有两下子不是个菜鸟,但当不了独唱,建议他组队当个配角,他不愿意,厌倦了那些听起来人畜无害所谓能引起共鸣的虚假空洞的东西,什么情不自禁的乡愁和爱情的别离......曾经他也有搭档,后来搭档从华盛顿桥上跳下,而现在生活将他高高吊起。
从芝加哥回来,路上看见右转去往前女友家的路牌,他不知所措,在生活的各个层面,他都只是路过,路过她人的人生,路过自我的梦想,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酒馆后巷被打,就是世界对他的轻蔑。
一张沙发就能让他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带着家当又四处浪迹,首尾呼应,神秘的环状结构,就像那只猫,离开、丢失又回来,一切又徒劳地回到原点,徒有梦想终究一无所获,他就是那只猫,叫尤利西斯。
几个空镜头的运用实在太妙,很像《巴顿芬克》,到头来黄粱一梦,高速路上雾霭迷茫,看不清前路渺茫,像是经历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宛如虚无缥缈的的梦境。
人生就是如此,有时机遇和运气差了点,一切就都和你没关系,连个铺路石都不算,随处可见被埋没的才华,生命是一场漫长的消耗,无意义的徒劳,他深感疲乏。
最后,珍叫他再去煤气灯咖啡馆演出,说是《纽约时报》的人要来,是个很好的机会,他不抱期望勉强答应,但鲍勃迪伦上场了,他只是民谣全盛期来临前不会有人和他说再见的过客,人们习惯看的都是放在台面上的。
徜徉在吉拉多角
飘荡在阿肯色州
饥肠辘辘
落脚稻草堆边,可怜人
我浪迹天下
爬上山,我矗立着
......
我听到他们说的最后字眼
你就要死去,可怜人
只管永久地葬身于此
我浪迹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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