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擒王
高立标吃了个大亏,颜面扫地,敢如此对抗的,自已当书记后还第一次遇上,气鼓气胀了一夜,第二天就向公社一把手钱进求援。钱书记曾一手提拔他,是他的靠山。钱进听说姬家与任仲义十分交好,便心生一计,问高立标,姬家究竟什么问题?高立标说,姬谦是因反ⅩⅩ嫌疑才被遣送回乡,承茵父亲解放前是伪乡长。他们公然对抗查案,定个现行反XX绰绰有余。
钱进冷笑道:高立标,凭你上嘴唇与下嘴唇一碰,就定人家现行反ⅩX分子?人民公社是你高家办的?高立标问:那怎么办?钱进说:这事闹得太小,公社还不好直接插手。大队民兵出工不出力,你还好意思说?什么领导水平?真不行,你可以到其他大队去借嘛。高立标问:钱书记的意思是……话说一句,钱进厉声说道:我看你这几年书记当狗身上了!聪明面孔,戳木肚肠!一面说一面挥手叫他走人。高立标走到半道,突然领悟了。
转眼到了双抢大忙。天刚发白,空气散着层层薄雾,家田吹响哨子,社员落落续续出工,周边村子的哨声也此起彼伏。学校放了假,姬谦文文承志今天任务是上街领取票券分发各户。三人正想出门,高立标跨门而入,身后跟着二人,笑嘻嘻对姬谦说,有件事要他到大队配合调查。
姬谦说吃过早饭就去。高立标要他马上就走。丁文文愠怒说道:大清早碰上活鬼了!杨德清提着嗓门说:人民教师,开口这么粗鲁,真没教养!承志说:你们象日本鬼子,悄悄的进庄。说着一溜烟从后门往外奔去。
一会,承茵与十几个妇女拎着拔秧凳赶回来,见姬谦丁文文在砖场树荫下与高立标论理,迅速把二人围在中间。一群妇女与高立标几人周旋。过几分钟,又有十几个男人从西边拿着扁担镰刀冲过来。杨德清转身吹起三声急促的哨子,屋前屋后一下冒出三四十个民兵,都全副武装,全是陌生面孔。
承茵一看,心里叫苦,高立标是有备而来,来者不善,十几个男人根本敌不住他们,其他人在很远的田里,起码半小时才能赶到家,远水解不了近火,假如姬谦现在被掳走,必定要吃眼前亏。承茵走出人群,见娘家村上的远房堂兄来了,他也是大队民兵连长,向承茵丢了个眼色。承茵有了些底气,急中生智,迅速走到姬业身旁向他耳语几句。民兵稀稀拉拉围住了人群。
高立标走到承茵门前说: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还想聚众闹事?承茵笑道:高书记,乡里乡亲的,这没意思吧……说时,只见姬业从高立标身后一把猛的拉过他,一条绳圈从后面套上了他脖子,轻轻一拉切住高立标的颈根,姬业又用力一甩,把绳子的另一头丢过三米高的楝树枝,这边有人一接,使劲往下一抽,高立标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吊得伸直头颈,踮起脚板哇哇乱叫。圈外的民兵一阵骚动,承茵堂弟指挥民兵把人群围起来,假装进去与拉绳的交涉,被村民阻隔在外头。他出来向民兵们摆摆手,叫大家安静,一切行动听指挥。
承茵移步高立标耳旁,轻轻对他笑道:当心被吊死!又示意拉绳的人放松些,然后对蠢蠢欲动的民兵喊道:大家不动手,我们就不伤害高立标,赶快去叫公社工作组的人。杨德清气急败坏对承茵喊道:你犯法,要判刑要枪毙的!承茵冷笑道:不会弄死他,少啰嗦,赶快去叫公社干部来,否则,出了事你负责。说时朝高立标看了一眼,高立标朝杨德清挥手叫道:快去!场上一片哄笑声。杨德清朝承茵瞪一眼骂道:泼妇!承茵对他说:这叫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姬承志拱进人群,围着高立标转了二圈,笑个不停。用手虚卡自己脖子,朝他吐吐舌头说:刚才象猛虎下山,现在象只大狗熊,好可怜!要象小人书《带响的弓箭》里那狗特务一样,头朝下脚朝上,倒吊起来。高立标朝他瞪了一眼,承志走到拉绳那一头,轻轻把绳往下一抽,那头的高立标只得又踮起脚板,口里嗷嗷乱叫乱骂,场上又哄笑。
姬家田带了五六十人赶了回来,此时的民兵己松散地分散各处。家田上前解开高书记颈上的套索,边解边问:高书记,这又是为什么?高立标松了口气,对家田怒道:你老婆太猖狂了,公然劫持革命干部,是典型的反X命,今天叫她吃不了兜着走。高立标边说边快速走出人群,民兵迅速围住他,保护了起来。
公社陈科长和大队钱主任赶到,陈科长简单了解下情况,叫高立标带民兵撤走,先缓解对立情绪,自己留了下来。陈科长与姬家有很深的交情,进了屋对承茵分析说,事件性质很严重,他们跳过工作组搞这么大动作,早就有预谋,他们达到了目的,肯定会有后续动作,必须立即汇报任书记,做好准备。
陈科长走后,承茵把姬业和姬建华找来。姬建华是拉高立标绳索的人,是村上一个孤儿。承茵问他俩害不害怕?二人说:二婶都不怕,我俩怕他个毛!承茵说:我还是一时性急,出了招下策,事已如此,还是大公公那句话,无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兵来将当,水来土埯,只有转不过的弯,没有过不去的坎。吩咐二人用心准备说辞口径。
高立标立即报告钱进。钱进听了对他笑道:真他娘是武大郎舞门闩,又熊又笨!还瞎猫撞上只死老鼠,交了好运气。钱进心里盘算定性为反ⅩX事件,但还不十分踏实,把保卫科许科长和陈科长招来。陈科长是大队蹲点负责人,借他嘴更有说服力。许科长也是任仲义亲信,有他才能行动。钱进慷慨陈词,先定性为阶级斗争。许科长笑道:高书记毕竟还是一面之词,下结论前最好组织全面调查为妥。钱进道:许科长说得对,必须调查清楚,我们决不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放过一个坏人。象这种刁民,一经查实,定个现行反XX,开个万人大会批斗也不算冤枉他。俊堂是蹲点组长,事由你牵头,从快从速查实,从严从重惩处。
陈俊堂熟悉钱进脾性。钱进造反出身,整过自已,吃定他做了圈套让姬家往里钻,不仅仅想帮高立标,还有其它目的,早已想好弄些玄虚震慑他。 陈俊堂说道:钱书记的命令我当然要执行了,但论公论私,这件事还得由任书记挂帅。论公,他是分管书记,我这组长不能越权,论私,他住在姬谦家,我可不想得罪领导,更不敢得罪姬家。说句题外的话,高书记应该晓得姬家的为人,姬家的实力,何必大路不走钻夹弄,自讨苦吃!高立标冷笑道:我不晓得姬家什么背景,只晓得他家象癞蛤蟆皮一样恶心。
钱进倒来了兴趣,笑道:俊堂,你倒是说说清爽,别卖关子嘛。陈俊堂见他一笑,三角细缝眼里,眼球乌黑放光,镶在橘皮脸上,十分滑稽,说道:我在南望工作快二十年,不是吹牛,南望的历史全在我头脑里。按党性我不该说,又怕被整。陈俊堂知道钱进是后脑勺拍巴掌,背后整人的行家,顾意吊他胃口。
前年,钱进因为件小事误会了陈俊堂,找茬修理他。正好陈俊堂接受县工作组调查,因嘴巴实在厉害,又得罪工作组人员。钱进与工作组一拍节合,从他下乡蹲点交搭伙费问题入手整他。县里规定,干部下乡到农民家搭伙,每天交一斤米二毛钱。陈俊堂身量魁伟,脸皮深黑,是个吃货,稀粥能吃十山海碗,米酒能喝八斤,一顿能吃三斤肉,最喜欢吃腌罗卜干。他虽钱粮都按规定交了,罗卜干和酒肯定没有付过钱,工作组给他定了个多吃多占的罪名。经反复严密计算,他每天比正常人多吃二毛钱,一年蹲点按150天算,一年多占30块,工作十八年,共计贪污540块,够判几年刑了。后来,因证据实在太散了,吃了个党内处分了结。这事成了同行干部们的传奇笑谈,常有人会问及此事,陈俊堂总笑呵呵解释:多吃多拉,我拉出来的屎为集体贡献了肥料,扣除这部份,钱书记良心发现,所以没有判我刑。人倒起霉来,放屁也砸脚后跟!
钱进被他长期广泛宣传,已名声远扬,反倒对陈俊堂心存忌惮,今天又被他吊足了胃口,陪笑道:俊堂,就当闲话,不作为真,哪里说,哪里散。陈俊堂说道:这可是你钱书记保证的,二位到时可要为我出来作证,别回过头捏住我把柄修理我。许科长说:你是南望公社的活字典,万宝全书,钱书记爱才如命,怎会出尔反尔?如出什么意外,撤我职也帮你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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