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年前买了一双藏蓝、软底、略肥,但穿着舒服的粘布鞋,很喜欢,特意留到过年穿。
样子很老式,十五块,赶集买的。一同赶集的四五个老伙计,一起唰唰购物,每人一双。不知咋滴,父亲的脚忽大忽小,过年这几天,穿上竟很不跟脚。
母亲听着父亲的脚踢啦、踢啦,猜到鞋子买的并不合适。
终于闲出空,“换换”,母亲翻出姑娘买的旅游鞋,有点恨铁不成钢似的,递给父亲,“好好的名牌不穿,邋遢样”。
“咋啊”,父亲正坐在那,翘个二郎腿,眼见着鞋子在自由晃荡,被母亲逮住。“穿着怪得劲”,赶紧放下,感受到母亲的刀子眼一剜,父亲头也不敢抬,只是左右来回看自己的鞋。
父亲不肯换,母亲有点恼,“随便”,气呼呼地又重新装盒,不再搭理父亲。
终究,谁用谁知道。父亲脱了一只鞋,拿到眼前,匠人一般,研究半天,“剪开脚后跟,往里缝缝就行”,父亲拿着鞋,抬头看母亲。
“哪有那么好修”,母亲没好气,“还得拆鞋底呢,鞋底可是里外两遍缝的”。
父亲不声不响,取出工具箱,移屋开工去了。
砰,砰,牌搭档黄校长在叩门,“赵师傅在不?”
母亲赶紧起身,吆喝父亲,“黄校长来了啊”,开门,笑脸迎进父亲所在屋。
“赵师傅”,低头一进屋,看见一地零碎,吓了黄校长一跳,再看自己脚上的鞋,又瞅瞅父亲,“刚买的,就修”。
“逞能呢”,母亲干笑着,“有姑娘买的新旅游鞋不穿,就爱瞎折腾”。
“马上就好”,父亲招呼搭档,“先坐一下,再等十分钟啊”。
“咋叫逞能”,黄校长很严肃,“赵师傅手艺好的很,滚齿技师。当年的技师,整个单位巴拉巴拉不超过一巴掌,水平高得很”。
母亲奇怪,一个工大校长至于吗,为了能打牌,还夸奖上人嘞。“哎呦,他那水平咋能跟您一个校长比”,母亲敬佩的眼神赤裸裸。
“别看赵师傅嘴笨”,黄校长一本正经,“手巧着呢,涡轮双旋单刀加工,总师都夸赞,名副其实的技师,是这个”,一边竖起大拇指,那眼神,满满的真心服气,“我一教书匠,校长不过虚名,不提也罢”,对着母亲摆摆手。
“唉~,前尘往事”,父亲长线拉着,一戳一拽,很快。“好嘞”,父亲抬头看表,“一点不耽误咱哥几个牌局”,挽住线头,剪断。
穿着修好的鞋子,父亲和黄校长一起说说笑笑赶往老年棋牌室。
很多时候,我们总是不懂得关注身边的人,认为他们平凡无奇,然而在别人的心中,他们却是一段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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