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33

作者: d08d63eddab3 | 来源:发表于2019-03-22 22:29 被阅读72次

    这几个月林晚攒了两百多块钱,加上工资,一共五百,全给了父亲,说是她的年终奖金。

    “我到厂头的时间短,如果满了一年,奖金还要翻倍。”林晚努力装出很骄傲的样子。

    父亲果然开心,却死也不要,他叫母亲硬塞回林晚衣袋里,说她一人在外,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家里不用她操心。

    母亲喜滋滋的,捋着林晚的长发,笑着说她就晓得林晚混得走。她的理由是林晚从小就老实,老实人在哪里都不得吃亏。

    林晚听得心里一阵阵发酸。

    父亲告诉她,车队搬到重庆的事已经定了,节后就搬,地址是肖家湾,以后一家人就隔得近了。

    父亲要她好好工作,不要去想钱多钱少。现在车队效益还可以,年后唐仁义准备再买两辆凯斯鲍尔跑成渝线。这是条挣钱的线路,不是谁想入股就可以入的。但父亲觉得自己应该没问题,毕竟他和唐仁义几十年的交情了,他在车队做的事,也不是随便哪个人就可以替代的。

    父亲的计划是把这几年赚的钱都投在这条线上,辛苦几年,争取在重庆买套房,一家人就算真的团聚了。

    母亲却不太愿意再入股,觉得这两年也没挣到啥钱,反而把父亲的身体累垮了。两个人小小地争执了一会儿。这些大事母亲向来没有发言权的。最后,母亲同意了入股,父亲也答应过完节,搬到重庆后到重庆的大医院去检查。

    “我能吃能喝的,这么多年感冒都没得过,会有啥事嘛。”父亲对自己的身体很有信心。

    外面响起了零星的鞭炮声,很快便噼里啪啦此起彼伏响成了一片,总算有了过年的气氛。

    夜深了,父亲去隔壁宿舍借住,林晚和母亲挤在一张床上。母亲担心父亲,一直在那絮絮叨叨,自己吓自己。林晚心里发烦,劝不住母亲,又不愿跟着母亲瞎想,觉得是在咒父亲。索性装睡着,乱七八糟想了半宿心事,后来便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大年初三,林晚一家起了个大早,回老家黄家坝给祖宗上坟。

    父母在外多年,老家的房子久无人住,早已破败不堪,无法住人。在老家又无其他亲戚,所以一年到头,除了春节清明上坟,一家人难得回去一次。

    父母都穿上了与郑姐一起去买的皮衣,看上去象模象样的,颇有衣锦还乡的架势。

    母亲却没有衣锦还乡的喜悦,她看着身上的衣服,露出了担忧的表情:“这两天郑清看到我好像脸色不太对,很不安逸的样子。”

    母亲一向心事重,都几天了还惦记着除夕那天晚上的事,觉得他们让郑姐不痛快了。

    林晚和父亲都觉得母亲太敏感了。父亲觉得郑清安不安逸,他都是凭力气吃饭。林晚不明白母亲为啥总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她自认并没有对不起郑姐,“她不安逸,我还不安逸哩。”

    她本来是安慰母亲,没想到勾起了母亲满腹牢骚,她不满地斥责林晚:“你懂个屁。都二十岁了,还跟个小孩样,不知东不知西的。”

    在外人面前,母亲提起林晚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私底下却对她诸多不满。也许是怕她骄傲自满吧,几乎从来没有肯定过她,总是指责打压居多。

    “你看别个赵明......”都说癞痢头儿子自家的好,可母亲嘴里,“别个”永远是天下无双的好小孩,林晚比都不能比。

    这个”别个”可以是张三也可以是李四,总之是林晚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她吗?”林晚最讨厌母亲拿她和“别个”比。“怎么她又成你的偶像了?”

    母亲翻她一眼:“别个为人处事是比你强。不是我小看你,就凭你,想和她比,哼!”母亲毫不掩饰她对林晚的轻视。

    “你以前不说她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吗,现在又成优点了?”林晚觉得母亲的思维真是匪夷所思。

    “别个不象你,至少十几岁就晓得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母亲毫不示弱。

    “别个别个,一天都是别个。别个好,你去认别个当女儿嘛。”林晚生气了,”我还觉得别个的妈都比我妈好咧。”

    父亲喝了林晚一声,要她莫乱说话。林晚满脸不高兴,虽然父亲很疼她,可关键时候,却总是帮着母亲。象刚才,母亲说了那么多过份的话,父亲一声不吭。她说了一句,他就跳了出来。从小到大,父亲就是这么偏心。

    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长篇大论,从十月怀胎说到为她找工作,其间种种艰辛,真正催人泪下。别个是初中读完父母就不管了。她呢,供林晚读了大学,工作了还要操不完的心,又不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凭啥子她就该这么辛苦?

    如果是拍电影,此刻应该天地变色风声呜咽了吧?林晚没跟上母亲的情绪,她突然想笑。

    一看母亲那悲怆而不失凛厉的眼神,忙一正脸色,强忍住了。幸好有人招呼父母,母亲忙挤出满脸笑容热情回应,总算放了林晚一马。

    黄家坝地方小,转来转去都是熟人。这一路招呼过去,就到了村口那道山梁,乡邻们更是热情,老远便扯着嗓子喊“林建国,袁淑芬,回来了啊!”

    父亲的名字带着鲜明的时代烙印,他那个年纪的人,估计叫“建国”的一抓一大把。其实他是51年生的,都建国两年了。可能爷爷当时还沉浸在”中国人民站起来了”的喜悦中吧,坚持给父亲取了这个名字。

    母亲可能因为是女娃,她又小父亲两岁,也许是她出生那年没啥国家大事发生,名字就潦草许多。

    林晚很庆幸母亲生对了时候,不然晚生几年的话,袁淑芬很有可能就成了袁跃进了。林晚虽然觉得淑芬也土,但比解放跃进还是顺耳多了。

    想到这里林晚有些歉疚。她们村的同龄人,男生的名字都是“强”“兵”“伟”,女生的名字差不多都是“玲”“萍”“芳”。父母确实为她费了不少心,这个“晚”,十里八乡,只她一个,别无分号。

    她的名字取自“停车坐爱枫林晚”,父亲年少的时候,跟很多同龄人一样,也满怀激情地踏上了大串连之路。因为想起了身为长子的责任,他在半途就回家了。他没能见到伟大领袖,却在驶向首都的火车上,生平第一次见到了枫林。

    漫山红叶,层林尽染,虽是一闪而过的风景,年少的父亲却控制不住地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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