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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你的生死,但眼里还是少年时的样子

见过你的生死,但眼里还是少年时的样子

作者: 我是北崖君 | 来源:发表于2019-02-21 09:16 被阅读24次

    文/西予&北崖

    人到中年,年岁增长,心却渐脆弱起来,尤其见不得生死。就如同年轻人追逐爱情,又听不得拒绝。

    但生死还是一场一场来临。

    我们曾以为,离别了会再聚,可有些人再也不能相聚。

    我们曾以为,冬天走了,春天就会来。

    可每一个季节,和里面的每一场雪,每一片叶子,都不是我们曾经见到的那些了。


    治海,是我少年时代的同学。

    毕业留念册上,他正一脸明媚地笑着。

    生日:1973年2月24日。

    志趣:旅游、足球、吉他、侃。

    “亲爱的同学,三年了,最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元旦的白菜稀饭,恩永同学的烤红薯和水煮苹果,玉坤同学刚劲的琴心剑胆几个字,现在想想,还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为了追求,我们又要分离,祝福你事业有成、春风得意、爱情温馨似蜜。预祝你每一个斑斓的美梦都变为现实。有缘他日再相会,你会更可爱。常来玩呦!”

    翻过页,我在后面提着,“治海的大嘴巴啊,爱说笑,善戏谑,很讨人喜欢。”


    志海和多数来自农村家庭的同学不一样,他家是石油局的,家境比较好。

    小伙子个头不高,但长得精精神神,穿得利利落落,特别爱说笑,笑起来,就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在一众傻土鳖的男生堆里,很抢眼睛。

    我和志海交集不多也不算不少,我们同属一个吃饭部队。那时候班里流行几个关系好一点的男生女生合伙吃饭,男生负责挤饭堂打饭和用女生用不完的菜票,女生负责刷碗。

    我们四男三女合作。除了一起吃吃喝喝,也一起玩玩乐乐。放了假,几个人一约,互相串门,天好了去河滩玩,没钱花了,就批发蔬菜在市场叫卖。

    我们的小团体里,志海是唯一讨三个女生都喜欢的男生。他脾气好,嘴巴甜。在你忙着冲洗一大摞子油腻腻的碗筷时,只有他可能陪着你唧唧呱呱聊天。

    当然,他不洗碗,但他愿意陪着每一个值日的女生闲聊,这是他的体贴和礼数。


    少年时代,男女同学总有些朦朦胧胧的暧昧故事。志海只喜欢一个。

    那个女生话少,沉稳而有主见。我看到过他俩在晚自习后悄悄拉手。可惜她中途转学到外省了。

    不止是治海惋惜,我们都替他惋惜。

    治海的吉他弹得很棒。吃了晚饭,从宿舍拽出一只凳子搁在树荫下面,翘着一支腿,横抱吉他低头弄弦,路过的女孩子们都被吸引去,围着他静静听着。

    他嗓子不怎么样,但低沉的声音、额前长长一缕滑落的头发、随意又文艺范儿的样子组合在一起,还是很有吸引力。

    治海爱热闹。凡是扎堆的地方扎堆的活动,总是少不了他跑前跑后张罗。

    至于男生们背着老师抽烟喝酒,把学校后山里挖出的骷髅头放在女生宿舍窗台口,夜半三更偷老师晒在操场上的大白菜熬汤这样的事情,一定算他一个。


    毕业第一年。几个同学暑假里相约去治海和小斌同学的老家玩。

    火车上,八个人占了面对面两排座位。治海穿着大裤头,动不动就要和女生玩拍掌拍掌拍拍背掌的游戏,拍得劈劈啪啪,笑得稀里哗啦。

    当真是青春洋溢的少年。

    不识愁滋味的少年。

    有一手好牌的少年。

    现在,他躺着。远离一群穿着黑衣的人,静悄悄地躺着,毫无声息。

    我真想把他从他躺的那个地方拎出来,使劲摇摇他,让他好好地睁开眼睛,“看,我们还没有到可以无牵无挂躺到这里的地步,我们还在成长,你这个家伙,不许退场。”

    治海遗体告别仪式上,许多女生哭了,本来我想我一定会哭,但那些难过、惋惜、悲哀、伤感的情绪,加起来不过是“生气”。

    没来由地生气,气那个漫不经心过人生的人。怎么能这样对己对人不负责任,这样随随便便一走了之?

    原本馥郁含香,但从没来及好好开放。

    看他掩在大大的黑鸭舌帽下清癯的黄面和紧闭的薄唇,萎谢而无生机。样子有点滑稽,一点儿也不好看。躺在那里的人,没有照片上和记忆里一丁点儿活泼机敏的影子。我几乎要认定,那个,不是他。

    真正的他应该才到中年,还像少年时代一样爱笑,笑起来,必然显出一只暖人的深深酒窝………


    人生如戏。

    志海的人生在我眼里是悲剧。以他的聪明、机警、乐观、活络,发展得好的话,完全可以和其他同学一样,在某个学校里当个校长,至少也是安安稳稳过完下半生。

    可是没有。从毕业的那天,志海的命运就被改写了。

    当时我们是对口分配。志海的户口在城北,城北的学校多是农村边远学校。治海被分配到远郊的一所小学任教。

    三十年前,那个小村庄里,所有人,学生、老师,都说青海方言。四川籍的治海,一句也听不懂。

    为了更快的融入环境吧,也可能是为了排解寂寞孤独吧,治海和当地的老师一样,开始把喝酒打牌当成唯一的娱乐。

    男人喝酒打牌挺正常。对有的人,浅尝辄止,娱情怡性;对有的人,一朝不慎,永不回头。

    对治海,娱乐,即毁灭。

    那些年,我很少见到他。断断续续听同学们相互告诫,“不要借钱给治海”,“不要接治海酒后的电话。”


    二十年同学聚会上,再次见到治海。他看起来很单薄,消瘦的身型支楞在宽大的衣襟中,但还像以前一样快活。

    志海要求抱抱在坐的女生。有的让他抱了,有的躲开。

    他抱我的时候,我闻到了淡淡酒味儿,我对这个拥抱只有一个感觉——男人的拥抱,居然可以这么轻。不是与“紧”相对的“松”,是“轻”。

    那天,治海一如既往地话多,绘声绘色描述当年刚刚入职的事儿。

    办公室主任让他拿“嘈嘈挑竹”(方言,意为簸箕扫把),他转了一圈儿,没看见什么“竹”,就递给主任一只教鞭,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他却不知道人家在笑什么。

    说这些的时候,他也在笑,但听着的我,联想到他的落魄与此相关,有点点心疼。

    知道我终于要做高龄妈妈了,他很高兴,热情地说,“我媳妇儿在医院,跟B超室的人熟,给你看看是男孩女孩吧?没事,我回去说说,咱约个时间。”

    后来因为什么原因我没去,但他确实跟我打过电话约过时间。

    去年几个女同学聚会,又听到他的消息。他执迷喝酒,屡屡误课,校长让他调走;他消瘦得厉害,九十来斤皮包骨头;他孩子考上了大学,媳妇还没和他离婚……


    灵堂里,几个同学悄悄议论。和他关系比较近的班长说,他的酒精依赖症越来越厉害,如果不喝酒,五脏六腑会很疼。所以早起都要喝一点再上班。办公桌拉开,全是酒瓶子。

    出事前,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为了提提精神,就又多喝了点。然后被送到医院,直接进入重症监护室。大夫诊断,肠功能衰竭。未及天亮,人就没了。

    叹惋声一片。

    治海所在单位的领导致挽词,“治海同志几十年来一直扎根基层立德育人,为农村教育尽心竭力……”

    如果时光可以倒转,我真希望会在治海前面分出另一条叉。

    在那里,治海真的把一手好牌打好了。

    这样想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治海的不同意见,“老同学,喝酒是误了我。可你不知道,酒,也是我的良药啊!我孤独的时候,它支撑我;我被人冷落的时候,它陪着我;我身体不舒服,有它给我医治;我高兴的时候,有它更高兴……你不懂,你们都不懂。

    “不过那不重要了。现在,我自由了。要说不留恋,是假的,我还上有老下有小。但要说留恋,其实我也厌倦了。厌烦这样的自己,厌烦当初的选择,厌烦命运的安排,厌烦一一次的决心和失望。现在,终于不用看人脸色,不用担心受累了。老同学,请你不要生气,不要埋怨,为我好,你还是祝福我吧!”

    果真,治海,我们每个人,不论到何处,都会遇见自己吗?

    但是,不论你将要去哪里,治海,请你,一定,一定记得你原本的样子,那个我少年时代初识时,总如初生朝阳般温暖灿烂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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