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不登录全民K歌，昨晚打开软件发现新增了一个粉丝，习惯性地点进主页看是否是我认识的人，找了半天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听了几首他的歌，也没听到熟悉的声音，最后在他的粉丝里发现了L的同学，于是截图，登录QQ，问L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L的回答干脆利落：知道啊，干嘛？于是讲明原委。很久以后L带着惯有的不正经语气回道：慌不慌，估计是看上你了。我笑道，幼稚。
L很快转移了话题，好像并不打算告诉我。扯了几句有的没的，我再次问道：所以他是谁？
“姚淼皓，你应该认识吧。”
我盯着那个名字，突然笑出声来，好像几天的阴郁攒下的笑声在那一瞬间突然全部爆发出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笑得那么大声，那么开心，那么不可思议。也许是那个名字最后还是跟我有了一点联系，或许是高三最后一年无数次四目相对接踵而过终于有了这样一个结局。
我把和L的对话截图发给了大华，本以为会收到热烈的回复，然后引起我们关于那时各种奇奇怪怪的回忆，没想到只得到一个冷冰冰的“哦”。一时间内心五味陈杂，她甚至没再多跟我说一句话。
我原本是不认得姚淼皓的，那个白白净净，个子不高的男生之所以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完全是因为大华。
高三那年，L作为年级重点培养对象常常稳坐班级前三名，每次月考结束我总是在学年大榜前假装关心很多人的分数站很久，实际上一科一科看L的成绩。直到有有一天，L的名字前出现了一个陌生的汉字组合，我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没听过。我拉过大华问：这是谁？她摇摇头，“不知道”。我以为他会像很多人那样，偶然得到高分，之后又会回到本来的位置，所以并没有过分在意。
忘记过了多久，某天和大华一起去吃晚饭时，正神采飞扬地和我八卦的她突然停下来扯了一下我的袖子，说：“就是他。”
“谁？”一时间我不明所以。
“姚淼皓啊。”
“姚淼皓？”
“月考L班第一。”
我顺着大华的眼神看过去，他套在蓝黑色校服里并不起眼的身体就出杵在我不远处。实在没什么特别的，不高，也不怎么挺拔，肩膀微微佝偻，伏案久坐的通病。头发特别黑，很有光泽，大概早上才洗过。皮肤很白，但没什么血色，或许是因为不晒太阳。然后我看见了那双眼睛——黑，纯粹，深不见底，和他的头发倒是相配。那双眼睛里好像有太多东西，甚至让我无端产生一种疑惑。他注意到有人看他，于是找寻着看过来。
那是我们第一次对视。
没有惊鸿一瞥，也没有念念不忘，那只是普通的，陌生人之间巧合的视线交汇。很快我就淡忘了。
大华开始频繁地遇到他，水房，共享空间，走廊······没有人逃得过墨菲定律，更何况他们的班级只有一间办公室之隔。于是自然，姚淼皓成了她每天都会提起的人。今天某某时刻姚淼皓干了什么，某老师叫他去开了小灶，班主任和他在走廊谈话了；姚淼皓的杯子是什么颜色，总和他在一起的饭搭子叫什么，从来没有女生跟他开玩笑······我被动地知道了很多关于他的信息。我开玩笑地对大华说，你别是看上人家了。大华竟少有的娇羞起来。多年的闺蜜不用说话，那一个表情，我便明白，对于姚淼皓，就算大华并不打算和他发生什么，并不打算真正认识他，也有那么一点点期待，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
那时候我总是在楼梯口等大华，仰着脸随时准备拉着她冲向食堂。每当有熟人走下来我总是挤眉弄眼或阳光灿烂得同他们打招呼。有时候会看见L和他的狐朋狗友，通常是他没伸手，他的同伴先开了口。于是便互相嬉笑怒骂几句，各走各的路。我从来没见过姚淼皓走过这边的楼梯，至少在我见过他以后没有。
那天大华带着她犯坏时才有的笑站在楼上朝我看时，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就在她左前方，隔着一级台阶。那双眼睛依旧深不见底，那双眼睛的主人也依旧没有一丝表情。那天我一反常态，我没有同L的狐朋狗友打招呼，也没有冲上前一把抓住大华的胳膊就往下跑，我只是默默站在那，直到姚淼皓从我身边路过，大华走过来搂我的胳膊。他没有多看我一眼，也没有和他的同伴说一句话。那双眼睛只是看着前方，仿佛没有什么值得让他偏一下头。
“你看见姚淼皓了吗？他可真矮。”大华依旧带着她坏坏的笑。“那你还这么开心？”我也笑着问。“我那不是开心，但我就是想笑。再说了，人无完人，要是他长得又高又帅学习还好，还让不让别人活了。”“您这意思，合着他牺牲自己奉献大家呗。”我故意刺激大华。“哎呀，你咋这么烦人，不跟你说了。”大华带着她学不来的娇嗔，我笑得连腰也直不起来。我们的声音一点也没放低，好像就算被谁听到也没关系，甚至为了让某人听到，故意提高了音调。
高三后期姚淼皓同时成为了我和大华的重点关注对象。我关注他是因为一连几次的月考他都和L不相上下，以及，大华强行向我灌输关于他的她所知道的一切。姚淼皓就这样莫名走进了两个目的不同的姑娘的心。
我也开始频繁遇见他，午饭去食堂的路上，下午放学后的楼梯口，早自习去教室的宿舍楼前，以及送作业必经的走廊。我总是忍不住看他苍白的皮肤和漆黑的眼睛，偶尔遇到他和L在一起，会想象他们学霸之间的交流。
我开始同样期待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站在楼梯口等大华，然后他们一起走下来，大华依旧带着那个坏坏的笑，然后姚淼皓停住，等大华挎住我的胳膊时，他轻轻点个头算是打了招呼。
也许是因为L，也许谁都不因为，仅仅是我们太多次擦肩而过，他突然不再回避我的眼神。那个眼神传递了太多信息——我知道你一直盯着我，我知道你和L，我知道你。但是我们仍旧没有说一句话。甚至在他转过身的时候，他的眼神还停留在我眼睛上，就那么直愣愣的，既不热烈也不冰冷。
从那天起每当我们相遇，他总是主动把目光投过来，清冷冷的，像倒映在海上的月亮。
我从没对大华说过，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我怕那份属于我们两个人八卦的快乐就这样被打破了，也怕说出来，那个眼神就不再是我的秘密。
大华越来越不爱提起他了，偶尔路上碰到，也不再像最初那样刻意叽叽喳喳。姚淼皓就像曾经出现在我们两个人面前的任何其他人，随着时间推移，高考逼近，渐渐不那么重要了。
高考成绩公布后我突然想起他，于是向L打听，得知他发挥失常，只能上一所普通一本。长达三个月的暑假里炎热和自由以及对大学的向往让我很快不再为他感到可惜，大学里一切新鲜事物和为了适应新环境做出的改变让我渐渐淡忘了高中的很多人。
我没想到时隔两年半姚淼皓的名字会以这种形式再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没有念念不忘，也就没有惊喜。我只是突然明白了大华那句“我不是开心，但我就是想笑”。我点进主页，回关，然后点开一首歌——原来他还会唱歌，原来他声音是这样的，原来他也和同学朋友开玩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关注我，也不清楚他是否知道那是我，但他用这种方式结束了我关于他的高中时代，像是被施了魔法只能停留在儿时的小孩，终于打破诅咒义无反顾地长大了。
从此，对我来说，姚淼皓不再只是那个有深邃眼睛清冷目光皮肤苍白一言不发，宛如一匹黑马却被高考的缰绳绊倒的沉默男生，但他会以“一个没有备注的互相关注”这个新身份留在我的生活中。我们或许仍然不会说一句话，但这样的存在方式恰好回应了高中时代各自猜不透的小心思。
我只是遗憾大华的冷淡，或许是她早就忘记了我们关于他的期待、激动和那些坏心眼儿的对话，或许是她生气最终和他有那么一点点关联的人不是她，又或许是她发现了我闭口不提的背叛，总之，她不想再提起他了。
都说往事如过眼云烟，可是青春里，一句话，一个笑容，哪怕一个眼神，稍不留意，就会驻扎在脑海里，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掀起一番波澜。
姚淼皓曾经出现过，为我们乏味枯燥的高三生活带来一点悸动，一点粉红。他也消失过，没带给我们任何惋惜，任何遗憾。他只是漫长人生河流中一块激起涟漪的石子，归来也不带一丝欣慰。
他算不上我曾喜欢的人，但确确实实抓住过我的眼球，占据过我一小块脑海。那些灰头土脸阴沉压抑的日子里，他带来的色彩是不容忽略的。但不管怎样，我们都长大了。青春曾那样来过，如今他再次出现，青春也终究是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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