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第三章、住在星星上的人

作者: 清心别苑 | 来源:发表于2017-10-26 16:53 被阅读60次
    《谷雨》第三章、住在星星上的人

    文/纳兰明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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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住在星星上的人

    1、初识小满

          暑假很快就到最后一天了,奶奶挑着麦子要到对面阳坡的加工厂去把麦子加工成面粉,再把面粉加工成面条,然后分别把麦麸挑回来喂猪,把面条给谷雨带去城里的二姑家。

        这一带的人都是靠水而居。两山之间的溪水顺着山谷流入谷底,把两边的山坡分为阴坡和阳坡,太阳升起的一边是阴坡,太阳落下的一边日照时间长,是阳坡。住在两边半山坡上的人们遥遥相望,同饮谷里的水。

          阳坡那边有粮食加工厂,每逢收获的季节,那边就格外热闹。小孩子总爱追着大人的挑子跟着凑热闹,妇女们的挑子里一边挑着粮食,一边挑着吮手指的奶娃。加工粮食的空隙,男人们聚在一起抽一管汗烟说说远近的新闻,女人们围坐在屋檐下纳鞋底,小孩子们终于得以相见,久不下雨的场院被他们打闹地尘土飞扬。

            奶奶拉着谷雨站到屋檐下,不许她到毒日头下面烤。谷雨只有眼巴巴地望着场院上一个个飞驰的人影,一个男孩子跑得飞快,突然一个急刹车,追他的孩子们来不及停,爹罗汉似的摔成了一堆。

            “到底是城里的孩子,干干净净地坐在屋檐下玩呢!”

            一个妇女挑着麦子歇在奶奶身边,跟着她的孩子怯生生地站在一旁。

          “梅娃你也来啦,谷雨经不起闹,太阳晒狠了流鼻血,硬是没让她去,坐在这儿生闷气呢。”奶奶把辈分比她低一辈的人都叫娃,也不管人家多大年纪。

          奶奶拉过旁边梅娃的孩子对谷雨说,“你不是老想上鹰顶吗,这就是住在鹰顶上的人家儿”。

          这下谷雨来劲儿了,一个机灵扭过来盯着那个男孩,“原来你就是住在星星上的人啊!”

        那个男孩子被谷雨突然这么一瞄,吓得冒出一个鼻涕泡儿来,脸羞得通红,吸进去也不是,用手擦也不是。奶奶和男孩的妈妈哈哈大笑起来。

          同龄的孩子熟起来很快,谷雨知道了那个男孩叫小满,也是按照出生时临近的节气取得名儿。算起来只比谷雨小一个月,但是住在山上不方便,还没入学。

        小满懵懵懂懂地被谷雨牵着走,不敢离她太近,怕弄脏了她洁白的裙子,又不敢离她太远,怕她那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突然怒了。就这么跌跌撞撞、亦步亦趋地跟着。

    2、初识棂樨

          这天晌午,棂樨正在里间收拾开学要带去学校的铺盖,听见堂屋有人喊“季先生屋里的(这里称教书先生的妻子为屋里的,也是对非务农之人的妻子的尊称),晌午有多余的饭没!”。

          棂樨走出来一看,是对面阴坡谷雨的奶奶。

          “棂樨在屋里呀,晌午带谷雨到你们家讨碗饭,你妈呢?”

          “我妈刚做饭呢,我去厨房跟她说,多煮一碗米。”

          “我去吧,我去跟她说”,谷雨奶奶转身往棂樨家厨房去。

          棂樨回到里屋,谷雨她是从小就知道的,只不过很少过阳坡这边来,还没有跟她说过话。

        谷雨的身世本就给她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加上养的娇贵、穿得干净、不跟这边的孩子那么熟络,更加深了阳坡孩子们的好奇,只要谷雨被大人带着从阳坡路上经过,小孩子们都会停止疯闹,不约而同地悄悄看她。阳坡的大人们提起谷雨,也总是有话题,乡村里生活单调,远近谁家的一点点逸闻,可以被反复谈论很久。

          谷雨要来她家吃饭,棂樨是有一丝丝紧张的。

          “凤娃儿”谷雨奶奶来到棂樨家厨房,棂樨妈妈正在淘米。

            “哎哟,大妈,过来打粮食啊!”

            “压几斤面条,给谷雨开学了带去。”

            “谷雨来了吗?”

            “来了来了,跟你们家的小崽子在加工厂外面的屋檐儿下玩儿勒,梅娃儿把他带来了。”

            “叫过来跟我们棂樨玩啊,棂樨在里屋呢!”

            “来来来,就是来给她讨碗饭的,我们谷雨吃惯了一天三顿饭,晌午大太阳,不敢带她回去。”

            “说啥讨饭,正好我煮了多的米。”

            谷雨奶奶顺势坐到了灶台后面,熟练地卷起一把麦杆,伸进灶洞里,然后从灶台抽一根火柴,咔嚓一声,凑着火光把麦杆点燃,漆黑的灶洞瞬间被噼里啪啦地照亮了。

          “哟,哪能劳烦您烧火,大妈您来是客,去堂屋坐着,我叫棂樨来烧火。”

          “我算啥客,灶门前坐惯了,顺手帮你添把柴。”

          棂樨的妈妈,王朝凤,爹娘死前招了个上门女婿,就是棂樨的爸。说是招的,只是住在岳丈家,棂樨还是随父姓。棂樨的爸爸在乡里的中学教书 ,有文化吃公响的人在这里并不多,务农的家庭一天只吃两顿饭,棂樨家跟谷雨爷爷家一样,也算少有的一天吃三顿饭的人家。所以谷雨的奶奶才会想到晌午来棂樨家讨一碗饭。

          王朝凤备好菜,谷雨奶奶这边也准备好了,灶洞里的火烧得旺旺的正舔着铁锅底。一勺菜籽油下锅,滋啦一声,王朝凤夹起一块块沾了面糊的茄子顺锅面排好,再用锅铲一一翻面,很快茄饼就两面黄了,散发着油炸食品特有的香气。

          谷雨奶奶瞅着王朝凤“你们家那小子也下来了,刚刚跟谷雨一起玩呢!”

            “我听见了,就梅子那大嗓门,走到哪别人不知道她来了!”

            “时常念他不,要不叫他娘俩来屋里坐坐。”

            “不念,别惹得那些人瞎揣摩。”

          “也是,也不沾亲的,走近了别人容易多想。不过呀,虽说家家都盼个儿,姑娘倒也是亲生的,儿长大了孝不孝顺还不一定呐!对棂樨也好点。”

          “可不敢亏待她,跟儿一样的上学念书嘛!”

            说话间,几个菜就齐了。王朝凤朝堂屋一喊“棂樨,去大路上看看你爸回来没。”

        棂樨跑到梁子上伸起脖子看,大路蜿蜒时没时现,担心爸爸是不是隐没在拐角的树阴里了 就又站了一会,还是没看见他骑自行车的身影。于是就回去了。

        “兴许又是去哪个老师家喝酒了!不等他了,我们先吃吧!”王朝凤摆上四副碗筷。

      “还是再等等吧!”谷雨奶奶觉得这样不妥。

        “没事儿,他经常这样。今天全体教师开会,那些人一个暑假没见面,肯定吆喝着喝顿酒亲热亲热。不管他!”

        王朝凤叫棂樨去场院里找谷雨,把她带到家里来吃饭,因为这天加工粮食的人家很多,不能都接到家里吃中饭,所以大人不好出面怕其他人嗔怪,才打发孩子去。

        这边谷雨跟小满刚混熟,正玩翻绳儿呢。棂樨怯生生地走近,“谷雨,你奶奶叫你去我家”。谷雨拍拍屁股跟了去。

        饭桌上有四个菜 ,茄饼肯定是特意做给谷雨的,若不是她来,妈妈肯定不会做这么麻烦的菜。棂樨这么想着,吞咽着口水克制着自己想要快速把眼前的饭菜扒进嘴里尽情咀嚼的冲动。菜籽油里滚过的茄子和灰面的香味搅得棂樨的心里有一千只蚂蚁在乱跑。王朝凤往谷雨碗里夹菜,谷雨慢慢地夹起碗里的一片黄瓜缓缓地咬一小口,轻轻地咀嚼。

        谷雨奶奶赶紧往棂樨碗里夹了两块茄饼,棂樨装作不经意地塞一块进嘴里,事先预习过的味道迅速的填满味蕾,来不及细细咀嚼,就顺着喉咙下去了,棂樨瞬间后悔,应该让它在嘴里久一点的。

        谷雨吃饭很慢,吃饭的时候心思根本就不在饭碗里,门外任何一点动静她都能扭头看上好半天。棂樨不时朝谷雨瞥去,油光水滑的头发用几根五颜六色的橡皮筋扎成两串藕结,左右摇摆。指甲缝里干干净净,手指没有倒芡,摊开的时候手背有四个深深的小窝窝。

      盘子里的茄饼只剩两块了,棂樨盼望着谷雨奶奶能再夹一块到她的碗里,念头刚一闪过,王朝凤就一筷子将两块茄饼夹到了谷雨的碗里。

          吃完饭,谷雨奶奶叫棂樨跟谷雨一起到场院里玩。谷雨想着饭前跟小满约好了下午还玩的,就带棂樨径直去找了小满。小满此时正坐在屋檐下的横木上啃一块干馒头。

          棂樨看见小满楞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屋。谷雨只当是棂樨不愿意跟男孩子一起玩,见棂樨走了就继续跟小满玩起了翻绳。

    3、身世揭秘

          小满其实是棂樨的亲弟弟,季先生跟王朝凤头胎生的棂樨,虽说季先生读书读到了市里,还是没脱下庄稼人的根儿,两口子一心盼个儿。 怀上小满的时候,王朝凤躲进了深山里独门独户的远亲家。眼瞅着快生了,季先生来找谷雨的爷爷拿主意,这孩子要是抱回来肯定得丢工作。是个姑娘还好说,生下来转手就送人,万一是个儿可咋办。

        谷雨的爷爷凝重起来,他向来拎得清轻重。这事儿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不消一个晚上就传开了。

        谷雨爷爷琢磨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便起身过阳坡那边去敲开了季先生家的大门。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原来,前段日子,鹰顶上的秦家也来找谷雨爷爷拿主意。秦家大儿子富贵娶了隔壁村的梅子,花干了家里这些年的存款。老秦两口子指望着梅子一进门就给他们家添孙子呢,眼巴巴地望了三年,梅子的肚子不见动静。

        老秦媳妇看见梅子就来气,“不能生养的女人娶进门做啥,白白浪费了富贵三年时间,要是娶个好媳妇都生俩了!”。

        老秦带着富贵找上了谷雨爷爷,看能不能以不好生养为由把梅子给撵出去。谷雨爷爷稳住秦家爷俩,叫他们别慌,还是筹钱让儿子带着媳妇去市里大医院看看,兴许能治好,就这么撵了梅子,娘家人闹过来也不好收场。

        于是秦富贵带着梅子去了市里,谁承想,市里的医生说不能生育不光是女人的原因,也有可能是男人的原因。就给他夫妻俩都做了全面检查,出结果时,秦富贵傻眼儿了,从来没听说过不能生孩子是男人的问题啊,这孩子不是从女人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嘛,跟男人有什么关系呢?

        梅子倒是趾高气昂了,婆婆再也不敢甩脸色给她看了。是他秦家的儿子不能生,可不是她梅子的肚子晦气!

      谷雨爷爷琢磨着,叫季先生瞅个时间去商量秦家,把王朝凤肚子里那个孩子抱给他家富贵。

        不日,由谷雨爷爷出面,天蒙蒙亮带着季先生翻山越岭,到了鹰顶的秦家。

        说明来意,老秦一琢磨便知这事儿划得来,季先生是拿工资的人,肯定能出一大笔钱,二儿子娶媳妇的钱就有着落了。 

        最后商定,季先生给秦家两万块钱好处,等王朝凤肚子里的孩子一落地就送来,往后一应生活费用由季先生出,若是个儿子长大了与季家相认,若是个女儿,就给了秦家了,成人了婚嫁事宜全凭秦家做主,不与季家相干。

        只一条,嘴严,若走漏了风声,便收回这两万块钱。秦家哪里敢说出去,两万块钱一旦花出去,哪里再凑得齐还回去。

        于是,全家人做梅子的工作,秦家不能断了根,拿了这钱给来财娶媳妇,就又有生儿子的希望了。

        梅子也不是看不清形势,嫁过来也是要为婆家着想的,眼前的台阶不下,往后不见得还有这么好的台阶给自己下。这一回受了委屈,往后婆家也不敢亏待她。梅子心里这么一划算,就答应了。

      对外就说梅子去市里把病治好了,回来就怀上了。反正老秦家住在鹰顶,独门独户,一年也不下山几回,没人真的会对这事起疑心。

        生小满的时候,是谷雨奶奶去接的生,一看是个小子,季先生抱着不撒手。放在王朝凤怀里奶了半个月,就抱上鹰顶了。

        棂樨看见小满就来气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家里的钱都送上鹰顶了,全靠王朝凤地里的活计过日子。棂樨放了学都要帮着做事,季先生说了,家里有儿,也不指望她读书成器光耀门楣。甚至喝醉了酒嘴里骂的都是“没用的东西”。

        如果头胎生的就是小满,季先生也不会天天酩酊大醉来发泄生活的不如意吧!这么一说,棂樨确实是没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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