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穆陵传之穆陵情影 第二十二章 飞刀出
1
且说天山飞刀门悠燃破了无界山阵胆，顿觉气宇清朗，山水澄明，然后一个鹞子翻身落在小七和玉钟离跟前，正要彼此相见，忽闻又传来一阵轻疾的马蹄声，一对青年男女策马来到红叶谷前。
飘灵还站在谷外，扬鞭一指：“什么人？”那女孩眼尖，先认出了谷中的少年：
“小七？”
语气同时出现困惑，因为她看到小七身边，紧挨着一位冰清玉洁、品貌脱俗的女子。那种亲密程度，是同龄人一眼，就能感受得到的。
难道说小七出来，得遇钟爱，江湖上又多了一对少年伉俪？她暗想。
小七却也看到了她，同样微微一怔：月朗姑娘？她身边那位气宇轩昂、骨格不凡的少年男子，又是哪个？
原来小七虽长在沂山，毒门四姐妹都对他亲热得不行，对她们各自的药人却认不全。香狐的药人小天，九妹的药人泥巴，蓝狐的药人顺公子，月狐的药人枯木寒云，他只对小天和泥巴较为熟悉一些。蓝狐妖姬深居简出，更多地呆在古冢里面，她的药人自然也难见天日。
再说月朗和顺公子，被困无崖谷中。月朗猜到顺公子身上有一股仙力，只是不会使用。只有到了危急时刻，或遭逢美女遇险，才能发挥出来。想到自己在文心阁看到了一本上古秘籍，这本秘籍，正是上仙太虚引。
当下月朗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把上虚心诀依法传授。这心诀妙就妙在凡人会了毫无用处，区别在于你是否腹含那粒内丹，狐仙的贮宝器，仙力源，至少储有三千年功力。
顺公子当然也是将信将疑，不知月朗让他背这诘屈聱牙的文字有什么用处，只能算打发时间，没想到勉强记诵了，照此调运真气，只一掌，就把眼前一块巨岩打了个粉碎。
有了这等法力，何等绝壁高崖都已不成问题，顺公子连夜把太虚引习练纯熟，第二天携月朗轻松出谷。
无崖谷是出来了，月朗却由此在心里划上了一个更大的问号：那就是顺公子身上的狐仙内丹，是从哪里来的？
好在顺公子尚自懵懂，还弄不清自己身上的神功来自何处，正如他历经三世，容颜不改，心头的疙瘩一直没解。月朗救小七心切，且不给他点破，两个人继续向西追来。
刚翻过一面山坡，便看到小七和一个女子的身影，几个黑衣人挟着他们两个飞奔。小七好像知道月朗和顺公子已赶到附近，嘴里叫着：
“月朗救我！月朗姑娘救我！”
莫非小七先已瞧见我了？要不然他怎么知道我会来救他？月朗听了，不由心里嘀咕，却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对。顺公子性急，哪里等得，一个箭步，驾起追风逐光的轻功，大叫一声：
“贼人休走！留下小七和花夫人！”
顺公子转瞬追到跟前。可令人奇怪的一幕出现了，明明他的身子都已经和黑衣撞在一起了，却一穿而过，向一个悬崖边冲去。
月朗紧跟在他的后面，同样收脚不住，随着顺公子跑到崖前，接着掉了下去。可在她两脚失空的一刹那，顺公子旋风般飞了上来，搂住月朗的腰肢，回到悬崖上。
回头一看，小七、李敏君和那几个黑衣人都已经不见了。
“下面全是水，竟然会有一片海！”顺公子惊魂未定。
“无妄波？”月朗恍然大悟。原来七绝墟的阵法遍设于山野之间，少有人自动往里撞。请君入瓮，全靠幻像。
这是顺公子学会了太虚引，身负狐仙的法力，深谷险滩，如履平地。要不然掉进了无妄阵，又是一番折腾。
明白了这一点，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对凭空出现的不合情理，却容易引人上钩的伎俩，一律不予理睬就是了。
果然，在未来的几天里，每翻过一座山，就会看到小七被挟持的镜像，或听到小七喊救命。两个人自然不再上当，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后来又寻了两匹马，一路追了上来。
让月朗感到奇怪的是，在第一次还看到小七身边，有一个女子的身影，第二次，第三次，却只有小七一个人。
无木林，无崖谷，无妄波，无口洞，无量峡……月朗根据天涯阁提供的情报，在心里默数着，知道小七已经一关一关地闯了过去。
她当然不知道，李敏君已经消失在无妄波里。不过她与这位花夫人素陌平生，所以也没大往心里去。
前面又见一座高山。月朗算了算，应该是那七绝墟的阵中，无界山了，于是和顺公子打马向前赶去。
2
扫北大将军府！显然自从熊将军被捕，就已经被查抄了。大门上贴着厚厚的封皮，门前冷冷清清，人迹罕至多时。
是夜，呆哥和香狐出现在大将军府里。白天，呆哥就已经打听到，在熊云飞出事的前一天，将军夫人便已经被接进宫内，府内的仆人也在查封当日被遣散了。将军府内果然是人去楼空，垃圾遍地。
偌大的府邸，曾在京城威风八面，显赫一时。府前曾是何等的华灯高挂，车水马龙！如今已辉煌不再，到处有老鼠和野猫出没，呜咽的风声空响个不停。
呆哥带香狐一排排房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查看着，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熊将军遗留的物件。不经意间，香狐人早已泪流满面。
她心中此时，可真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暗想自沂山一别，我就没有了你的消息。若不是因为你被抓，我又如何到得这里？
夜色深沉，月光如水。慢慢绕至后院，她怀中的鸽子忽然又变得不安份起来，扑腾着挣出来，飞向西北角的一个小屋。
呆哥和香狐快步跟了过去，见小屋房门紧锁，门上头有块牌匾，刻有剑室二字。
而且同样从小屋内，传出了数只鸽子的咕咕声。
这样的门锁，可难不住呆哥。他上前两手一较力，把房门轻轻推开了。
同时有几只鸽子扑向香狐的肩头。房间内空空如也，只在一张八仙桌上，供奉着一把长剑。
熊将军的剑？呆哥暗暗惊讶，拿起剑放到月光下看了看，谁知剑身在瞬间断裂。
剑身裂为数段，掉在地上，发出清冷的响声。
不好！呆哥惊叫一声。
香狐肩头的鸽子，显然都是她养的信鸽，正和她咕咕咕咕亲热个不停，听到呆哥叫声，她眉毛一挑：
“怎么了，呆哥？”
旋即看到了地上的断剑，顿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按说整个大将军府都已经被抄了个底朝天，这儿怎么会漏下一家小屋，而且屋内锁着一把长剑？
这一定是“熊孩子”远征匈奴、横扫大漠的那把剑！
也许是奉命前来抄家的官员出于对飞将军的尊敬，因为“熊孩子”毕竟已成为万民景仰的英雄！
也许是这家剑室，供奉着这把斩敌无数、保家卫国的长剑，最避邪崇，令前来抄没家产的官兵不敢靠近。
可这剑怎么会无故断裂了呢？念及此处，香狐不由变得忧心忡忡。
“熊将军这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呢！”呆哥果然说。
他抬起头，望望从门口斜照进来的月光，月光射到断剑碎片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刚才在外面看到飞将军的血书，我就感觉有哪儿不对。他这是早已以身许国，抱有必死之志。就是我们能够救他出来，熊将军也不会苟全于山野之间。”
终扫漠北，虽死无悔。
啊！？香狐低低地呼了一声，把血书紧紧攥在手心，她这才开始细嚼其中的滋味。
国仇家恨，剑胆琴心。她仿佛又开启了那遥远的记忆，在上古青丘的山洞里，也有一间剑室。
也许这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可你既以身许国，我们的家园又在哪里呢？
你既抱必死之志，又为何遗书于我？欲置我于何地？
熊孩子，你可是记起了我们立下的誓言，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熊孩子，我来了……
“如果他但求一死，我宁愿和他死在一起！”
她最终拿定了主意，抬起头来，眸子亮亮地说。
3
“如果这样，我们只有自投罗网了。”呆哥想了想说。
“自投罗网？”香狐不解其意。
“岂不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呆哥说，“诏狱戒备森严，倘若熊将军心如铁石，不论硬闯还是智取都是没用的。因为我们即便救得了他出来，他也不见得能跟我们回沂山。”
“那我就陪他死在这儿！”香狐干脆地说，“我们说过的，死则同穴……”
“所以我们要先摸清熊将军的底牌。”呆哥说，“如果他打定了主意以死明志，我们是强求不得的，也只有全其名节了。”
“那我们去探狱，能不能见到云飞？”香狐试探着问道。
呆哥摇摇头：“飞将军是钦定的朝廷要犯，岂是我等草民所能见到的，除非我们混进狱去，唯此一法……”
“乔装打扮，易容术？扮成个禁军首领，混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香狐嘴快，一时说顺了口，显露出女孩儿心性来。
“此法最为简单易行，操作方便，适合我等江湖好汉的身份。”呆哥笑了笑说，“不过如果熊将军不肯跟我们走，岂不是枉费心机，反受其累？”
“那我甘愿去陪他坐牢，见机行事。”香狐神色黯淡下去，声音也小了下来，“正好我刚刚火烧了天牢，等天亮了，就投案自首。”
“问题是只要不是御案，牵扯朝廷命官，即便犯有大案，也进不了诏狱。”呆哥说，“我有一法可行。当初我让你带点黄杜鹃种子出来，正是为了今日……回去再说。”
“嗯，我听呆哥的。”香狐扑闪了一下大眼睛。
两个人离开将军府，回到青花茅舍，天已经快亮了。残月斜挂在半空，徐徐有流云飘过，象浮在夜里的精灵，眨巴眼睛。
香狐取出带来的杜鹃种子。呆哥这才说：
“你我都知道，杜鹃在沂山可谓毒花，因为它能够自行分泌一种毒液，防止动物过份啃食，所以被称为羊踟蹰，或者山踟蹰。可在我们毒门，却算得上暗藏杀机，由于天生带有这种自我保护的能力，可称为灵花。你培育的黄杜鹃，更是毒门灵花的极品。”
“可我种养这黄杜鹃，只是为了克制无忧九妹的黑水之毒，报复这个贱人……在京城也能派上用场？”香狐秋波流转，小声地说。
“能！”呆哥肯定地说，“因为杜鹃能够分泌一种毒汁，让牛羊踟蹰而死。而匈奴是游牧民族，离开放牧他们就无法存活，所以在路上我就曾想过，我们可以考虑上书皇上，在边境设一个杜鹃阵！”
“杜鹃阵！？”香狐眉毛一挑，“可是那皇帝老儿，会听我们的吗？”
“我在沂山时，让你带一点黄杜鹃种子，本是想进京设法结交大臣，好谋划此事。可我白天上街，看到了皇榜，发现当今圣上开国，广开言路，规定平民可以上书。”呆哥说，“这样我们便可以剑走偏锋，直接上书皇上。倘若皇上接受了我们的建议，杜鹃阵成，沂山毒门建有大功，我们可以为熊将军求情；如果皇帝不听我们的，把杜鹃计视作毒门邪术，妖言惑众，触怒了圣颜……”
说到这儿，呆哥又把双眼眯缝起来，目光斜斜射出，如冰冷的刀锋。
“惹恼那皇帝老儿，把我们关进诏狱！”香狐马上听懂了呆哥的意思，登时心花怒放。
沂山毒门秘籍，盖以百草炼毒。以草入药，是为医家；以草制毒，则是毒门的立派法则。以草木之弱，克虎狼之强，是以毒门出招，多剑走偏锋，以奇制胜，以弱胜强。
现在毒门呆哥要以草入兵，此计若成，在西北边陲将会筑成一道新的长城，令来去入风的草原骑兵望而却步。
因为牛羊是要吃草的，马儿也是要吃草的，吃了我的黄杜鹃，你就会中我毒招，踯躅而死。
一片杜鹃花海，可抵千万伏兵！
事不宜迟，当天晚上，呆哥依计而行，并与香狐反复商量，筹划周详，做好了各种应对。于第二天早上上书朝廷。
可百密一疏，三天后呆哥奉旨朝对走了没多久，一顶青幔小轿悄无声息来到青花茅舍楼前。
领头的是一个锦衣玉饰、举止高雅的女子，不用通传，径直上楼，出现在香狐面前：
“我是宫中女官娥江，黄太后要见你，请你到宫中走一趟。”
这几天香狐一直呆在客栈，没有抛头露面，所以她第一感觉，是纵火天牢事发了。
可她一声儿也没言语，跟着这位名叫娥江的女子下楼，低头钻进了小轿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