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冈暴动3

作者: 瘦竹斋 | 来源:发表于2020-07-28 09:59 被阅读0次

    历史不能忘记‖“花冈暴动”中有我们赊旗英雄

    六、突贯期

    中国劳工在拳打脚踢和棍棒的毒打下,弯着腰做着苦工,体力被超强度的劳动消耗着,没有任何休息的日子,没有洗澡的地方,一个个头发胡子乱蓬蓬的,令世人难以想象的饥饿,使我们面颊和眼睛都凹陷下去。尽管日本监工接连打死几个上山偷吃野草的人,尽管有人误食毒草而丧命,仍挡不着偷偷上山吃草的人……

    一天,大队长耿谆代表难胞向伊势得知和管伙的小畑要求增加粮食。他们不仅不答应,还用棍子把大队长赶了出来。第二天,伊势把劳工集合起来,训道:“……从今天起,我们要实行‘突贯周’(即突击周或建设周)的计划,在这一周里,我们一定要比平常更加用劲的做工,以表现你们对大东亚战争的热忱……”

    这个“突贯周”比以前的工作还重要,每天做工的时间由原来的十二三个小时延长到了十五六个小时,但口粮不但一点没有增加,反而更恶劣:主粮断绝,全部用苹果皮楂、橡子面代替,偶尔补助一点儿野菜或烂鱼。早晚两顿是橡子面糊糊,每人两小木碗,中午是一个三两重的橡子面加苹果皮楂做成的馍。就这样,如果完不成监工规定的工作量,既不让回寮休息,也不让吃饭。监工桧森常说:“中国人要干活大大的,吃饭少少的,死了死了好好的!”

    伊势还规定:如果工作成绩不好,要追究队长的责任。一天,由于我们小队没有完成任务,福田金五朗把我的左胳膊打成骨折,造成终身痛苦。

    突贯期过后,大家的健康状况更糟了。每天病倒的人数越来越多,因身体不好而被误认为怠工挨揍负伤的人也越来越多。这种情况引起了鹿岛组的注意,便派来一个医生检查。这医生可不是来治病的,主要是来检查病号的真假。他只要看到病号说话还有点劲,受伤的人还能走动,统统认为是假病,先揍一顿,然后强迫去做工,即使这样,病人仍有增无减。

    七、奋起暴动 报仇雪恨

    1945年春,花冈中山寮的劳工们进入了最为黑暗的时期。日本法西斯的苟延残喘,加强了对难胞的残酷迫害。眼见第一批到达花冈的难友死亡、病倒已达半数以上,第二批第三批劫来的600多人也不断死亡。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大家在避开鬼子的时候,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看:谋求生路,酝酿暴动,正义触危而死,胜似坐以待毙。耿谆更是整夜睡不着觉:是坐以待毙,还是拼个鱼死网破?但身临囹圄,语言不通,地理不熟,即使暴动,又能冲出多远?正在这个时候,共产党员王敏、游击队长李光荣,国民党军统特工张金亭、忠义救国军参谋宫耀先不约而同地悄悄来到了大队长耿谆的住处。此刻,大家不分信仰、不分党派、不讲前嫌,为了争取一条生路,大家都用信赖的目光注视着大队长。耿谆轻声对大家说:“此事非同小可,我再找克金、肇国他们商量商量。”

    平时,耿谆与有正直良心的翻译于杰臣能谈得来。据于杰臣透露:苏联红军正向北海道集结。劳工们所处的花冈町,穿过青森县隔海相望便是北海道。由花冈到海边不过两天两夜的路程。耿谆心里有数了,动手后,可连夜向北突进,到海边夺船过海,设法与苏联红军联系。

    经过两个多月的密谋、策划、串联,一个周密的计划完成了。暴动原计划定在六月二十七日,可当天晚上大队长宣布,无论如何也要改变暴动时间,不要伤害对难友们有同情心的“小太君”越谷后义勇和“老太君”石川忠助。这两个监工不仅从来打骂人,平时暗中还给劳工以力所能及的照顾。“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死亡线上的难友们仅为这两个人,又把暴动的时间推迟了三天。据推算,6月30日夜,那几个罪大恶极的监工都值班,唯独“小太君”和“老太君”回家休息。

    暴动日期确定之后,大队长制定出了一个周密的暴动计划。

    总的行动计划:6月30日夜开始行动,打死罪大恶极的日本监工和汉奸任凤岐;夺得枪支弹药,造饭饱餐,向北海道方向挺进。

    具体行动步骤是:6月30日夜10点半以后,待敌人睡熟后开始行动,由李克金率30人把守日本监工寝室外围,见到从窗户里逃出者,一律打死。由王敏稳住对暴动态度不明的副大队长罗士英和三中队长王成林,防止他们与汉奸任凤岐串通,并派人守住中山寮东道口。由孟连祺进入敌室假装照顾监工,察观敌人是否睡熟,张金亭率突击手20人,看孟连祺手势,持铁镐入室,乘敌熟睡,一举歼灭;由刘锡财入室后把守电话机,不许任何人接近;由刘玉林和刘虞卿进入汉奸任凤岐的住室,当场砸死他;张肇国率30人,作为预备队待命。

    以上行动得手后,张赞武、刘锡材各率50健壮者分别袭击美国俘营和花冈警察署,夺得枪支弹药,迅速返回,不得延误。炊事班先做好当晚的饭,再准备两天干粮。

    然后,唤醒全体难友,讲清暴动计划,宣布沿途纪律——不得骚扰百姓,尤其不得恐吓儿童、妇女和老人,饱餐后离开中山寮。每人带铁锹或镐头一把,由大队长头前带路,小队长带本队人员,连夜整队出发,向北海道方向前进。刘玉林、刘智渠携带药品,能走的病号尽量随队出发,以强扶弱,互相互相照顾,不要掉队,共同前进。

    到达海边集结,如能突袭夺得船只,则漂流大海;如不得手,则背海与敌决一死战之后,全部投海自杀。

    一个争尊严、反迫害的暴动计划就这样在敌人的眼皮底下诞生了。

    暴动日期临近,难友们照常劳累、饥饿、病倒;棍棒声、牛阳鞭声、叫骂声照常响着;大队长和我们十几名骨干在紧张地准备着。

    1945年6月30日终于来到了,报仇雪恨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夜,万簌俱寂,绝大多数还不十分明了暴动内情的难友们已经睡着了,但这几十个将要亲手除掉魔鬼,将要带领难友逃出苦海的暴动骨干们没有睡着!耿大队长正沿着各个工棚作着暴动前的检查。

    司号员王占祥从大队长屋里出来,通知孟连祺开始行动,同时,李克金、李光荣、张金亭、张赞武、刘锡财、刘虞卿、刘玉林、王敏、李秀深和我也接到了大队长的行动命令,大家带着镐和锨,神速来到了大队长门口的走廊上。这时的大队长显得威武、自信,他倒背着手,作简短动员;今天,要把几个最凶暴的小鬼子砸死,为弟兄们报仇雪恨,然后,造饭饱餐,带领大家逃出中山寮。现在已快半夜,孟连祺正在“辅导员”(监工)寝室看动静,你们马上各就各位,报仇雪恨,扬我民族尊严的时候到了!记住,要勇敢机智、沉着冷静、下手要狠、更要准!动手要利索,但不要鲁莽。动手前,不许闹出任何声响。金亭、锡财、秀深你们几个先等候在敌室门外,等看准孟连祺的手势后,再进去下手。还有一点,石川太君和翻译于杰臣都睡在里边,不要伤害他们两个,放他们从门口跑出去。玉林、虞卿他们下手后,立即处决任凤岐这个民族败类!”大队长又对我说:“肇国,现在你去集预备队,到我这里来待命。”

    几十个年轻人周身是胆,无所畏惧,手持镐、锨,如下山虎般迅速潜伏在敌室门外,几十条汉子的心提到了嗓了眼。

    孟连祺紧张而又沉着地在寝室里转了几圈,查实敌人的确睡着了,关了灯,没有关门,轻步走出,向潜伏的难友们打了个进去杀敌的手势后,又迅速到大队长室接受新的任务。

    张金亭看到孟连祺的手势,向身后的难友们轻声说:“进!”几个年轻人向敌人一齐扑去。

    杀敌心切的山东大汉刘锡财,抡起十字镐,猛地一下子把电话机砸了个粉碎,声响惊动了睡在里面的监工,有人喊了一声:“谁?”李秀深一个箭步冲上去,高举镐头,对准睡在门口右边的桧森砸去,桧森的肚子被刨了个大窟窿。紧接着,李秀深拔出十字镐,向正在钻窗外逃的家伙刨去,镐头砸在那家伙的肩上,只听“呀”的一声,那家伙带伤逃出窗外。李秀深回身正要向另一个刨去,忽然发现是石川忠助,立即说:“还不快跑!”石川惊慌地跑出屋子。在李秀深动手的同时,李志国和刘锡财同时向门口左边的床上砸去,那家伙一声未吭,脑袋就开了花。小畑听到动静,正要坐起,被张金亭一把扯到床下,小畑 磕头求饶,张金亭愤恨地说:“饶命?老子今天叫你偿命!要结果你娘的狗命!”话音刚落,张金亭把他用力一推,接着,几把复仇的十字镐一齐砸在这家伙的头上、身上,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刘玉林和刘虞卿提着镐进了汉奸任凤岐的房内,任凤岐听到动静,大声喊:“谁!”不容分说,刘虞卿一个箭步上去,把任凤岐揪下了床。任凤岐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你们要干什么?快松手,我要喊太君了!”刘玉林听到死到临头还仰仗日本鬼子,火冒三丈,照他脸上来了两拳,又一脚把他踢倒在地,踩着他怒斥:“我叫你奶奶的喊!”刘玉林踩着任凤歧的大腿,大声骂道:“你的太君老子见阎王去了,你就使劲地喊吧!”任凤岐当即瘫软在地,连忙求饶。刘玉林用镐头顶着任凤岐的肚子说:“任凤岐,今天叫你死个明白:你给日本鬼子出力卖命,处处坑害我们中国难胞,你是民族的败类,背叛祖国的狗东西!老子今天要结果你的狗命,免得你给我们中国人丢脸!”说着,两只十字镐先后劈在任凤岐的头上、肚子上……

    由于逃跑了三个敌人,警方必然前来镇压。原计划去夺取枪支已来不及了。大队长镇定地对我们几个骨干说:“事到如今,马上准备下一步行动,赶快以小队为单位集合,每人带上一件工具当武器,厨房如果有干粮,大家分着吃点,轻病号随队带走……

    中山寮的广场上刹那间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大队长站在一个高坡上,发出了响亮而悲壮的声音:“……我们按照大家的要求和心愿,把那几个虐杀、欺压、侮辱我们的日本强盗砸死了,为弟兄们报了仇!本打算打死所有的日本监工后,大家吃一顿饱饭,带上几天干粮,逃出这人间地狱,现在看来,已来不及了,现在就离开这里,随我连夜上狮子山!”

    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队伍刚出发不久,走在最后边的人还没有走出中山寮,花冈警察署就发出了尖利的警笛声。

    八、刚强不屈

    敌人出动了二万多人,层层包围了狮子山,整个山上,到处都在搏斗!我们身体虚弱,用铁锨石块当武器,敌人身强力壮,用枪来镇压,暴动失败了,难友们的鲜血染红了日本国土!7月1日下午,中国劳工第二次作了俘虏,被驱赶到“共乐馆(戏院)”广场。我们统统被逼跪在小石头上,三天三夜,断水绝粮,酷刑拷打。我们必须挺身跪地,屁股不准挨着脚后跟,当场又死了120多人。7月2日上午,警察押张肇国去审讯室,两个警察坐在桌子正面,翻译坐在侧面。

    敌问:“暴动谁是主谋?”

    答:“不知道。”

    问:“是谁打死日本人的?”

    答:“不知道。”

    日本人恼羞成怒,把张肇国吊起来,用牛阳鞭乱抽,把张肇国打昏死过去,又用冷水泼醒,继续逼问我暴动的组织者和暴动目的。张肇国想,反正是死,就痛斥他们:“我们中国劳工遭受残酷虐待,死得太惨!你们不把我们当人,要我们饿着肚子每天还得做十六个小时的苦工,你们欺人太甚,我们忍无可忍!”

    敌人逼张肇国跪下,打耳光,使张肇国鼻口淌血……

    经过半个月的审讯,耿谆被送到秋田县监狱,一同入狱的还有十二人:李克金、刘虞卿、李光荣、刘锡财、刘玉林、赵书森、宫耀光、张赞武、张金亭、孙道墩、褚万斌、李秀深。张肇国和其他十个人,被关押在花冈警察署狱中。两个月后,我们十一人又被押送到中山寮做原来的苦工。

    暴动虽然被血腥镇压了,但也震惊了日本这个岛国。这场暴动之后,在“东亚寮”的中国劳工和“韩国寮”的朝鲜劳工也曾发动了规模不等的暴动,给日本企业财阀以沉重的打击。

    1945年8月15日,日本当局没有向劳工们宣布他们无条件投降的消息,劳工们仍做着苦工。9月下旬,中国留学生王胜之、美军早恩上尉来中山寮慰问,此后,才停止做工。10月,盟军进驻中山寮,难友们的身体得到了一定的恢复。11月中旬,我们在中山寮的500多名难友派了15名代表到秋田县监狱看望了耿谆等十几位同胞。11月20日,500多名幸存者到中山寮骨灰堂前,祭奠了难友的亡灵,11月24日,王敏带领530多名同胞回国。我和李克金、翟树棠、李介生、周德连、刘当路、王成林、刘智渠、贾一民、刘泽玉、罗士英,同盟军一起,住在花冈医院内。12月底,耿谆等十几位难友出狱,和一起住在秋田县刑务所盟军营房休养。

    1946年元月,张肇国等23人在美军护送下,抵东京为审判一、二级战犯出庭作证,远东理事会协助我们整理了材料,控告日本军国主义侵略中国犯下的滔天罪行。

    走在队伍前边的就是来自社旗县的张肇国

    1947年3月1日,张肇国等冒雪到横滨法庭作证。当中国劳工出现在法庭时,战犯一个个苦丧着脸,浑身发抖,再没有当年在中山寮的威风了。

    1947年3月2日,东京《中华日报》以醒目的标题刊登了虐杀中国劳工的七名战犯被判刑的消息:清水、福田、伊势都处以绞首刑,其他几个分别处以无期或有期徒刑。

    耿谆,民间对日索赔第一人

    完成了作证任务之后,张肇国等于1948年4月回到了祖国。

    目前,包括耿谆及张肇国都已经过世。

    2000年11月,“花冈事件”中国劳工幸存者及死难者家属与被告日本鹿岛建设公司达成和解。鹿岛公司向中国劳工谢罪并赔偿5亿日元。然而,同样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日本政府至今仍拒绝道歉和赔偿。

    2019年1月29日,大阪地方法院驳回了花冈事件中国幸存者和死者家属的诉讼请求。报道显示,起诉者的诉讼理由是“二战”期间被强征至日本秋田县花冈矿山和大阪造船所从事严酷劳动,诉讼请求包括日本政府赔偿总计825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510万元)等。

    天津市的"花冈暴动纪念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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