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尽 （三）

第三章    四姐烧烤店，醉酒

为何要写这段醉酒，因为后来几乎每次喝酒，余小生都能想起这次醉酒。那是在南下的前一年，C大河边，七个人。

要想聚齐一波人，一般要有个理由，或者说一般要找个理由，不然有的人总是想尽办法的推脱。在余小生看来，二木可以说就是这样一个人，也不是说他每次都不出席，只不过他为了后来把他甩了的女人爽约了好几次。

中秋聚餐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很正当的理由，所有人都到场了，除了二木。火锅店里气氛热烈，余小生坐在里边的位置上，被问及二木为何还不来，答不知道，于是哥几个开始夺命连环扣，半小时，菜已上齐，酒已备好，勇闯天涯配二锅头或者歪嘴，余小生他们的标配，按他们的话说叫不怎么好喝，也不怎么贵。二木迟到了半小时，问及咋回事，支支吾吾，问是不是有女人，支支吾吾，问要不要带过来哥几个看看把把关，支支吾吾，那就罚酒罚酒，二木白的啤的一起下肚，支支吾吾，说一会还要先走，陪过中秋。余小生说，丫的，带过来，怕锤子，二木依然支支吾吾。

余小生记得，这是二木喝得最耿直的一次，最次也是之一，当然是为了一个女人和哥几个争取时间，无论谁敬酒抬头就见底，哥几个看这架势怕是动了情了，于是更爷发话说，该滚蛋滚蛋。

当年初相遇在成都，也是在河边，那次在河的对岸，那时六个人，五个人举起二锅头，二木举起一个易拉罐的饮料，脸红脖子粗，笑得比余小生他们几个都灿烂，说干了，于是也是一仰头，见底。那次余小生喝得被抬上了疯子的床，接着他们五个抛弃他去了网吧通宵。

剩下那次喝得最耿直的，就是在四姐的烧烤店里。

那次喝酒的理由是，进哥北上去北京，大方毕业，从此再也不能对着河撒尿。

更爷可以说是成熟稳重型的，可以说是现代女人的大众情人，因为是个女人被问到想要找个什么样的男人的时候，我们总是可以听到：年纪相差不大的，本科学历，不过这个不是硬性要求啦，要善良，孝顺，有爱心，要成熟稳重型的。前面的巴拉巴拉几乎都是在扯淡，没有人会承认他不是，只要满足最后一条，成熟稳重，就可以走了。余小生补充一句，沿着河边走，第一个路口左转，走五十米。二木问：什么鬼？答：速八。

更爷是带着半箱牛奶过来的，蒙牛的，纯牛奶。什么是成熟的男人？什么是稳重的男人？就是其他人在喝酒的时候，他在喝奶。余小生一直怀疑就是因为这半箱牛奶，更爷的酒量在这次厮杀当中一度超过进哥直逼大方而跃居第一。

更爷每人发了一盒，剩下的留给自己，说喝酒前先喝牛奶不伤胃，还说牛奶会在胃上形成一层保护膜，于是一个学计算机的把余小生他们几个学化学的说得一愣一愣的，他们几个连忙拿起面前的奶盒，插上吸管开始猛吸。二木再次抢过一盒牛奶，问道：真的？更爷答：喝了就知道。

桌子是一个大圆桌，7人上座后还剩下一个缺口，于是疯子搬了一个大的电风扇，蹲在那个缺口上，对着吹，他还奸笑着把风扇的摇摆按成了定位。当隔壁姑娘的长发不再飘，她们便纷纷回头，疯子还是奸笑着，露出他那颗虎牙，并朝着旁边努努嘴，余小生他们朝他努嘴的方向看去，一个迷你版的风扇正对着姑娘们。

余小生他们赶忙放下嘴里的奶盒，说道：够兄弟。

疯子的那颗虎牙也有必要说说，它的位置还算正宗，就在疯子嘴巴张开的左边上。男人看男人，一本正经才叫帅，所以余小生他们也没觉得疯子这颗牙有什么特点。但女人看男人是不是就和男人看女人一样，必须要有特点才能让人印象深刻，漂亮那根本就是大众审美。疯子就是被一个女人说他那颗虎牙好看性感之后，才整天有事没事咧着个嘴笑的。后来他习惯性的往左边咧，好显示他那颗独一无二的牙，以至于他笑起来的时候嘴巴都是歪的。

余小生的酒量并不怎么好，但七个人几乎每次都不是他最先倒，最先倒的通常是进哥，进哥的酒量不是第一也是第二，但每次哥几个坐在一起，他就开始不停的灌自己，好像他有一个说不完的伤心的故事，但每次对于余小生他们来说，进哥都是一个说不完的伤心的故事。他们几乎每次都是把他扛回去的，有时抬，有时拖，有时就近找个KTV，扔在里面。有次进KTV，明明看到里面一个姑娘按了4楼，他们把进哥抬进去，横着放在电梯里，电梯还没走，姑娘已经吓得赶紧出了电梯。

进哥放下奶盒，站起来说：走一个，成都帮最后一次完整的在成都喝了。说着仰头，一杯白酒见底。更爷说：还是我进威武，走一个。于是纷纷举起酒杯，开始第一轮。

他们玩一种叫流氓拳的东西，两个人分别出拳，拳有三种，分别是警察，美女和流氓，出警察的时候要像军人那样敬礼，出美女的时候要双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假装自己是美女双手握住自己的奶，出流氓的时候要双手握住自己的裆部，流氓怕警察，警察怕美女，美女怕流氓，依次出拳，输的人喝，手势做错的喝。余小生觉得想出警察怕美女这招的真是天才。

“走起就走起，哪个怕哪个……”

一箱啤酒加一瓶白酒完了以后，余小生把旁边的凳子搬过来，把自己的双脚放上去，做出一个老人躺的姿势。

更爷问：最近忙啥？

答：没事，上周去听了一个北岛的分享会。

更爷问：北岛是谁？

答：……

余小生环视着看了看其他人，众人纷纷摇头，于是说道：我们还是聊聊高斯，图灵，莱布尼茨，麦克斯韦吧……

大方是公认的最强壮的男人，篮球打得好，骑行川西线，但往往出人意料。第一个站起来，说上厕所，四姐说没厕所，去前面的公厕，纷纷建议，尿河里，于是他掏出来对着河水，众人听到他嘴里轻轻的喘息。

余小生想起了白天在河里游泳的人，还想起了口语诗人伊沙的一首口语诗《车过黄河》，说在黄河上撒尿，不像伟人也像诗人。大方是当不了诗人了，余小生还在考虑大方会不会是一个伟人时，更爷说：怎么都没有听到声音？疯子答：肯定没尿到河里，他尿不了那么远。

进哥滕地站起来，说：我来。于是走到河边找了一个缺口的位置，准备大干一场，更爷连忙赶过去扶住，说：狗日的，不要把自己搞进去了。

于是一阵细微的滴水声传来，接着是哈哈大笑声。

流氓拳，十五二十，敲七，全都来了一遍，一个个东倒西歪，七扭八斜。旁边来了一桌，更爷说是他的老师，要过去敬酒，更爷刚过去，进哥就在他的背后喊道：来，老师，我敬你。

余下生和疯子急忙上去把他拉回来，进哥已经差不多了，回来后他不停的说话，说着说着就哭起来，无非那些煽情的字眼儿，什么一辈子兄弟，从此各自保重。

余小生也开始哭起来了，他想忍住，但眼泪一直流，尽管没有呜咽声，眼泪一直流个不停，他悲伤时流，笑着也流，他并没有想起什么特别悲伤的事，大方伸手拍拍他的肩，他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喝多了都这样。

余小生就是在这次知道，自己喝多了以后就会忍不住哭的。

四姐端上一盘拍黄瓜和羊肉串，说送的。更爷说：差不多最后一次了。四姐说：有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