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女那天带男朋友回家。
对于这种宴会,我一般是会有很深的隔离感的,那一刻,我再次看久了周围的家族的成员。
我的心里五味陈杂。
我举起杯,发自真心的祝福我这个侄女。
过后,我自己被引发的情绪,久久不能平静。
散场后,我们在院子里,我跟侄女聊了几句。我发现那些情绪明显抑制不住,眼泪在眼眶打转,要喷涌而出,我调转头,等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我就不再说话。
我一直问自己,那些情绪是什么?
是作为一个女孩,无论你怎么努力,在家族里都会被看轻,被无视,没有自我价值的一种空洞,委屈。
小时候,就听到大人们商量,要把二伯家的儿子过继到我家抚养,或者叫没有结扎的二婶再生个儿子过继给我家。
爸爸教育我的语言是:“你要努力,要出人头地,要让别人看到我们家虽然没有儿子,但是女儿也争气。”
这种从出生开始把女孩打上低等烙印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天经地义。
我不服,我感到屈辱。
小孩子时,不懂这些,像一张白纸一样,任由成人来涂画,他们给我的,我就先收着,小小的我以为所有人的生活都是这样的。
但是我并不喜欢那套逻辑,那种被看轻的感觉好难受,除了一种委屈的情绪,还会带来某一部分的自我压抑,我不相信自己是好的。
我在成年的过程中,花了很多时间,去探索这种压抑带来的是什么。
我产生了两种态度:
一种是接受,内化,变成一种自轻自贱。
一种是对抗,花很多力气去证明自己很重要,变得无比要强。
在我小的时候,一个孩子资源有限,我只能接受。我也用他们轻慢我的态度来对自己。
青春期以后,自我意识觉醒,就发展出对抗,我看不惯他们的一切,总是很用力的证明自己。
这两种情况,都让我觉得生命没有充分燃烧,能量没有被很好的利用。
自轻自贱的时候,真正的自己被埋没,低进尘埃里。
一直对抗的时候,永远在与一个不存在的敌人抗衡,生命在忙碌中荒废。
我永远无法向那些在重男轻女体系下的人证明自己的价值,因为他们无视你,永远没有办法越过你的女性身份,去平等的看待你。在他们那里,女性别是有原罪的。
我也不想永远默默的成为别人的附属,在别人的阴影下,暗淡的过一生。
于是我不断的探索自己,不断的为自己洗白翻身。
我先尝试了无评判的接受自己,与自己和解。我身为一个女孩,我的身体,我的特质,是一种客观存在,没有好坏,是中性的。
我又生出从内而外的对抗:我不接受你们的价值判断,评价标准,我一个个,一件件,一条条,一桩桩,去反驳。我才发现,评判和标签,面广根深。已经不仅仅是女孩低等这么简单。
这些标签统统撕掉后,我又是谁?
我开始寻找自我价值,为自己定义。
渐渐的我把自己一点点的找回来了。我慢慢的看见每个标签与评判后面的自己,重新解读自己,了解自己。
我尝试建立自己的边界,修砌自己的护城河。
我花了很久的一个人的时间,建立自己的城堡。
我一点点拾回自己的力量,锻造武器,装备,铠甲。
我以全新的内在模式,去过原来的生活,去见每一个以前的人。
去发生新的生命流动,产生新的连接,作出新的决定与态度,我书写新的人生。
我走的每一步,活着的每一刻,是从内在发出力量与动力的。那个动力,是一种原始的生命力,无关其他任何社会化的概念。
我依然每天要与旧模式做对抗,依然要时不时发现新的标签与评判,去撕掉它们,发现背后的自己。
可是唯有这样,我才是作为我自己,而活过。
这是我能想到的生命最舒展的样子。
是我死而无憾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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