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我上街去买东西。
公交车上,我身边坐着一位中年人,在他的膝上坐着一个穿小红棉猴的女孩子,看上去也就四、五岁吧。
一路上,小女孩望着车窗外,不时地向他爸爸问这问那,几乎就没闲过。刚开始我也没在意,但那铜铃般的声音却总是断断续续地钻入我的耳朵。
“爸爸,这是什么车啊?”
“这是公共汽车。”她的爸爸轻声地告诉她。
“什么叫公公汽车啊?是老公公的车吗?”
“不是老公公的汽车,是大家都可以坐的公共汽车。”
“那辆车也是公公汽车吗?”
“不是,那辆是卡车。”
“卡车?不是谁都可以坐的吗?”
“不是的。”
……
我听着,觉得很可笑,于是侧过脸去望着这个可爱的孩子:她穿着红条绒的棉猴,戴着红毛线帽子,粉红色的小手套,胖胖的脸上捂着一个雪白的小口罩,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口罩边上,还用红线绣着一个小小的“萍”字,看样子像是刚从幼儿园接出来回家过年的。
汽车路过一个工地,由于地铁在施工,汽车只好在临时修建的土路上摇摇晃晃地前进。小女孩又开始不停的问这问那了:
“爸爸,这个车怎么老哒哒地响啊?”
“汽车在颠簸呢。”
“干吗老颠簸啊?”
“这段路不平啊。”
“干吗这段路不平啊?”
“那边不是修地铁呢吗?汽车绕着工地走呢。”
“那,干吗修地铁啊?”
看来小女孩要没完没了地问下去了,她的爸爸微笑着想了想,耐心地回答说:“修地铁呀,是让叔叔阿姨们以后能坐着地铁去上班上学,就快多了。”
“哪都能去吗?”
“对啊,哪都能去。”
“奶奶家也可以去吗?”
“嗯,可以去。”
她的爸爸大概让她问累了,闭上了眼睛养神,小女孩也不说话了。
我真喜欢听这个孩子说话,喜欢她一连串的问题。纯洁天真的孩子啊,求知的欲望多么强烈,她急于要知道身边的一切,在她那纸一样白的心灵上,丝毫没有什么“耻于下问”、“面子不好看”等等杂念,在这一点上,我们成年人往往不如孩子。
女孩子是难于沉默的,不到半分钟,她又张开小嘴问开了:
“爸爸,地铁哪都能去的吗?”
“对呀,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她的爸爸睁开眼睛漫不经心地回答她。
“那个,那个——新疆也可以去吗?”大概在小女孩的心目中,新疆就是世界上最远的地方了吧。
“新疆现在还不能坐地铁去。”
“干吗不能坐地铁去啊?”
“因为地铁还没修到新疆呢。”
“干吗还没修到新疆呀?”
“嗯……。”看来这种连串的问题真是难于回答了,可女孩的爸爸却没有被问住,他把头低下去,轻声地对小女孩说:“因为要等着萍萍长大了去修啊。”
“等着我去修吗?”女孩高兴地睁大眼睛,把目光从车窗外收了回来,用小手拍着爸爸的大衣说:“爸爸,爸爸,等我长大了,把地铁修得长长的,修到新疆,嗯,修到比新疆还远还远的地方去,行吗?”
她一边说,一边挥动着小手比划着,好像眼前真的已经有一条地铁修到了新疆似的。
“萍萍,你在幼儿园好好听阿姨的话,将来准行。”她的爸爸鼓励地点了点头。
“爸爸,爸爸,那我什么时候去修啊?”
“等你上完中学就去。”
“那——那——你不是说让我上完中学去当解放军吗?”
女孩的爸爸无可奈何地笑了,自己随便说的话,却被孩子牢牢地认真地记在了心里。他想了想说:“对呀,萍萍,当解放军,也去修地铁,可以了吧?”
“嗯,可以。”小女孩幸福地笑了,虽然带着口罩,但从她那一闪一闪的大眼睛中,我仿佛看到了那小小的心灵在剧烈地跳动。
“爸爸,爸爸……”,小女孩还想问那些没完没了的问题,可他们已经该下车了。
汽车又开动了,我回过头去,望着汽车站上的父女俩,小女孩的手还在一扬一扬的,大概又在提问题了吧?汽车渐渐地开远了,那车站上的红帽子、红棉猴、红手套渐渐的变成了一个小红点,终于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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