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剧和我
我是在广东的一个小县城长大,在交通不便、信息传递速度慢的年代,越剧本离我很是遥远,可当地人却非常喜欢江南这种清悠婉约剧种,越剧在我们县城的受欢迎程度是仅次于当地的戏剧。妈妈也是个越剧迷,只要戏院有放映越剧,她一定要去观看,当然,我这个小尾巴是一定要带上的,所以,越剧那种吴侬软语的腔调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越剧和我在广州读书的时候,很少能遇到江浙一带的朋友。有一天同学带了一位上海的朋友来,慢热的我却显得很是兴奋,我亟不可待地跟她聊起越剧、聊起绍兴小百花,她静静地倾听,末了,她告诉我她不了解越剧,但她奶奶爱听,我顿时很尴尬,有种莫名地失落。分手后的一个月,我收到了一个包裹,打开一看,是越剧《汉宫怨》的VCD!我欣喜若狂,好想当面感谢这位朋友,可惜再联系不到她。《汉宫怨》陪伴了我许多年,方雪雯那柔中带刚、委婉缠绵的唱腔,尤其是她那种特有的糯糯的声线,一开声就能打动我最柔弱的那根心弦。工作后住在单身宿舍的时候,有了她的陪伴,我也从来没有孤单的感觉。但那时我有一件极为担心的事:我这么高频地反复播放,碟子会不会坏掉?幸亏不久就有了刻录机。
有一次,无意在购书中心的音像区看到了许多越剧的VCD,全是原版,价格比流行歌曲高出很多,我却毫不犹豫地把架子上接近一半的碟子都抱回家。通过这些碟片,把我脑海里记忆的片断较为完整地串接起来,徐玉兰的《北帝王》、王文娟的《黛玉焚稿》、王采凤的《汉文皇后》、范派吴凤花的《孔雀东南飞》、尹派肖雅的《玉蜻蜓》……这些或唱腔自然流畅、或跌宕婉转、或绚丽多彩、或细腻凄婉、或潇洒俊逸、或缠绵悱恻,才子佳人们把我带到江南的花前月下,我与他们共品诗词同吟歌赋,也常常沉浸在他们的悲欢离合之中而无法自拔。
后来,茅威涛带着她的《陆游与唐琬》来到广州,因为她,我第一次买了六百多元一张的戏票。一到剧场,我便被如诗如歌的舞台征服了,似真似幻的场景、人物细腻的唱念做舞、精确舞台位置设计、虚实变幻的灯光,这所有的元素融汇在一起,把我的情感推到了无可适从位置。当陆游沈园偶遇唐婉,悲愤追悔、举杯狂饮,在近乎疯狂的状态下挥毫题写《钗头凤》的瞬间,我突然崩溃似的泪如泉涌。此后,我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了茅茅。
从此到处寻找茅茅的作品,《西厢记》、《唐伯虎落第》、《寒情》……有段时间发展到只要看到茅茅的剧照,我便觉得生命有了阳光。直到后来的新版《梁山伯与祝英台》和《孔乙己》大大地伤了我的心,尤其是茅威涛由于太过劳累,而使声音的质量急剧下降,让我悲痛了许久。
越剧和我经过一段时间的疯狂,我终于归于理智,开始从欣赏的角度来对待越剧,甚至为了让自己不太沉溺于其中,开始接受其他剧种。但是每一次听到越剧的唱腔在耳边响起,那根最柔弱的心弦就会微微地颤抖,仿佛遇见了多年的知己,又仿佛碰到了厌烦的冤家,是欣喜若狂、是痛彻肺腑、还是酣畅淋漓?或许更多的是一种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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