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吴霄眸
“小米,我是你妈妈的朋友,她很担心你,你冷静一下,过来和阿姨说说到底怎么了。”
“......”
“小米,你妈妈说高考真的没关系,考不上就重新再来,不行,咱就读艺校,你这么漂亮,又喜欢画画,没问题的。”
“......”
小米坐在六楼的窗台上,两只脚悬在那里,时不时踢一下墙面,今天风很大,吹得小米的长黑发乱舞,看不清她的脸,颤巍巍的她似乎要被风吹走。
我遇到很多这样的状况,高考失利的学生,负债累累的男人,被欺骗感情的女人,丈夫出轨的母亲,他们站在高处,想就此了断自己的生命,我的职责就是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他们放弃轻生的念头。
派出所小黄打电话给我,“师姐,又要烦你出动了,不懂事的小孩子又在搞事情,你去说说呗。”
“行,你把她资料传给我,最好让我先见见她的家人。我立马动身。”我挂了电话,披了外套就出门,心里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动不动要死要活,让大人担心。”
上周有一个民工,因为工地拖欠工资,老婆又跟人跑了,小孩子不肯认他,他就跑到大楼天台,逼工地发工资,后来也被我几句话劝住了,让工地加倍发了他工资,不过我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拿自己生命威胁社会的人。
孩子的母亲,眼里噙着泪水,见到我来了,立马站起身来,“我要跟你一块上去,我要上去,他们不让,非要等你来。”
“小米妈妈,你先别激动,你现在不适合上楼,容易情绪激动,引起小米的错乱,你把她的情况大概说我听听,我会尽力帮你劝她下来。”
“这个死孩子,跟着班里男生早恋,被我骂过不知道多少次了,高考也砸了,那男孩子到外地上大学了,她就成天跟着哭。我今天也是忍不住,中午吃饭脾气大点,打了她一巴掌,这孩子竟然就跑这来了,真是气死我了。”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又很愤慨,“你跟她说,算了,她那点出息,咱就上上艺校得了。”
“就为这事?她平时有没有什么反常表现么?”
“平时,我也忙,没空管她,跟她那混蛋爸爸早就离婚了,我辛辛苦苦,那混蛋在外面找小三,我也不活了,我也不活算了,看见小米那样喜欢画画,我就想起她那混蛋爸爸,我就忍不住,忍不住骂她。”
“你冷静点。”我翻看了小黄递过来的资料,微信朋友圈,微博等等,并没有特别的异常,但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惧在里头,时间紧迫,我也没再问情绪失控的小米妈妈,就跟着小黄上了楼。
“小米,你愿意跟阿姨聊聊么?你心里有什么事,就跟阿姨说说,这里没别人,我是来帮你的。”
小米转过脸,用手理理被风吹散的头发,“阿姨,我想死。”
她的脸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很平静,也没有激动的情绪和强烈的控诉。
“小米,阿姨知道,是不是为了男朋友的事?没事的,小米,你还年轻,阿姨也失恋过,失恋不可怕,况且,你还那么漂亮。以后喜欢你的人多的是。”
“我不要别人喜欢我!”她眼里闪过一丝哀怨,又带些愤怒,让我对她有些手足无措。
她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我费了好大劲,足足说了半小时,也没有打开她的心门,这个孩子真是遭了多大委屈,竟然如此冷漠。
“跳啊,跳啊,跳完我要去接孩子放学了,等好久了。”楼下渐渐聚集了好多人,推着电瓶车的男人在那竟然叫唤出这样的话,还对着周围的人乐呵呵的。好几个人,都拿着手机对着小米拍。他们三五扎堆,像是议论纷纷。
“跳是不跳啊,我就靠这段火了。”一个粗气的社会男青年,一边拿手机对着拍,一边还在扭着身子。
“疯了,真是疯了。”我立马让小黄,下楼去阻止那些言语。
“小米,你别跳。”
“小米!......”
这是始料未及的,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就纵身一跃,什么都没留,这没道理,我呆住了。我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个难处理的案子,曾经我救下类似失恋的女子五六个,没道理啊。
大楼底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黑色的长发浸在血泊里,手里紧握着摔碎的手机,脸已经分不清嘴鼻。
人群一下散了,警察逮住了刚才说那些恶言恶语的人。
我矗在那里,不敢走动,一种恶心之感油然而生。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有人真的跳楼了。我不否认救过那么多人,没有谁我相信是真的想死的。我研究心理学和情绪学那么多年,我唯一担心的是情绪失控。但是小米始终那么平静。
“小米妈妈,节哀。”我内心不怎么敢面对她母亲,总觉得自己的失误就像那些底下嘲讽的刽子手一样,不可饶恕。
小米妈妈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俨然已经奔溃了,冲到我面前,被两个警察拦着,“是你杀死我女儿的,是你,还有那些人,还有那个畜生,你们一起杀我宝贝女儿。我在世上就这个女儿了,米啊……”
后记
小米死后,她母亲整理遗物,向警察坦白了小米曾经被男班主任猥亵,在小米的控诉信里,详细写了被猥亵的经过,小米和男朋友多次吵架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小米母亲一直闭口不谈这事,认为女儿丢人。那封女儿的控诉信,一直被她藏起来,直到最近她才向警方提出诉讼,警方正在调查之中。
花样的年华,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在她跳下的那刻,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绝望,对男朋友,对母亲,对父亲,对班主任,对楼下冷漠的围观者,对这个残酷毫无温情的社会,大概也包括我在内,统统的绝望……
(本故事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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