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流年一瓣香（三）

朋友在自己空间里写着“这世间谁人不是半怀薄凉，半杯明媚?我来这人世不为别的，就为了贴近温暖。”

我读这句话在冬日的午后，阳光很亮却很薄，轻薄到可以被经过身边的风掳走。银杏叶随风缓缓地飘落着，它们“不盛，不乱，姿态如烟。”地上落叶成诗，等懂的人解读。

距我不远处，有位老人面对着太阳，她眯着眼睛微笑着，她的身影轻轻地晃动。她的影子被午后的阳光缩得极小，影子随她而动着。当微笑在她落满沧桑的面庞上绽开，绽开，那微笑让岁月也要生出眷恋的吧？

就这样静静望着她坦然老去的模样，我便想，当有一天我读倦了诗书，走累了风物，满头白发也能像这样坐在阳光下贴近自己心底最慈柔的温暖。任蔷薇与月季在一个又一个梦里老去；任白发长了牙齿啃食为数不多的时光。那时我不再叹流年匆匆，对满月会微笑；我不再怨因缘际遇，对微风亦能生出爱恋。

或者我该打开有着花边的信笺，写一封有着茉莉花香的信，写春风，写阳光，写被风掀起的麦浪，写流过春天的河水在一丛野花前洒下的那抹怜惜；写一阵鸟鸣在窗前留下的喜悦；写一抹微风掀起心底的波澜；写几滴露水滚动过的那些碧绿；写一些年少无畏的时光……

老人望着太阳，我望着她，好似能望到她生命里的幸福时光，好似能望到她生命中很亮的阳光。哪里有那半怀薄凉?只有明媚和温暖。

我想她生命中以前的阳光很亮，那时柏油路泛着光，白杨树被风吻得在风中笑。是谁把白云堆成一座山?山上羊群是白色，草也是白色，甚至风声，歌声都有了颜色，老人的记忆是明亮的。她笑得那么暖让我忘了这是冬天。

这些亮同她一起走过生命中一个个漫长的夜，她生命里的薄凉和怨叹在不眠的夜晚发酵成月光和树影。

我忽而想起木心的话语“人生总要有点高于柴米油盐的品相”。我想我们要靠近的温暖不是眼底明亮的光，不是洒在身上的暖，是从心底里流淌出的阳光；是豁达赐予的明媚；是坦然掀翻了的半怀薄凉。

我望着老人想，某年某月某日某棵落着叶子的树下，我也能如这位老人般读懂了岁月的句读。那时满头白发的我也能面对着阳光，眯着眼睛，淡然微笑，记忆是亮的，风吟诵着我能理解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