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流年一瓣香

阳光被晨风吹乱了，它薄薄的光影给楼下花园里盛开的月季镀上了梦一样的颜色，那红被露水吻得足以惊艳了岁月。月季旁边的石榴花自惭形秽地垂下花朵儿接受着晨风地垂询。

风摇晃着花园里所有的绿。婆婆拿着一把总想罢工的旧镢头在枇杷树旁翻着她的菜地，晨风把她的衣袖吹得极饱，她的衣襟在风中不安分地飘着。

婆婆镢头下的泥土一点点露出潮湿的痕迹，几株草被她的镢头撸到了怀里。她边挖边擦着额头的汗，风把她的白发吹得凌乱。

我站在楼上看她挖地的样子想要阻止却又不忍心打扰了她。前两年我一再阻止她，她非但不听又在花园的空地里开垦了一平米见方的菜地。

婆婆年轻时一个人带孩子种地，那时候很苦。她说过那时她一心想离开土地摆脱农村的生活。可如今她却喜欢用一把镢头翻着泥土。

婆婆这一生搬过多次家，从陕西到北京，从北京再回西安，在长安区就搬了五次家。我挺佩服她搬来搬去总带着她在农村种地时的铁锨、镢头。

其实婆婆种的菜不够她侍弄菜地时耗费的精力。院中总有贪玩的猫儿拽她的菜苗荡秋千；饥饿的雀鸟总悄无声息地啄上两口，蜗牛大大方方地啃青菜的叶子，她还是执着地种着那点菜地。

太阳还未爬出地平线，她便去浇水；月亮爬出来的时候她站在自己的菜地旁出神或者用手拨弄着她的菜苗。

我想，她年轻时的岁月就是守着土地过日子，她对土地有着别样的深情。

此时我望着她挖地的样子觉得她在怀念那些苦日子，可她有着笑容。如今她已不觉得苦了，想念是甜的吧！

一声‘算黄算割’的鸣声让她停下了手中的镢头，她四处张望着。这声鸟鸣足以扰乱了她岁月里所有的修辞。她的嘴唇动了动定在说:该割麦子了！

我们院子里的老人们几乎都在花园里开垦了一小块菜地，一大清早她们像以前种地时一样拔草、翻土，浇水！

前几天一个朋友看到我们家属院的情形笑着对我说:你们院子里这些老人真有意思，种那点菜真不够功夫钱！

我当时笑了笑没有言语，她许不理解老人们的老镢头翻着的何止是泥土还有她们的记忆和对土地的依恋。

当她们抡着镢头时她们的岁月依然年轻，她们看着自己种的菜籽发芽，然后长了叶子，开花结果，再还给大地一粒籽或核，这种对于生命的体验是最快乐的吧！

这菜地中有老人们从土地里，从劳动中获得的幸福感。当然婆婆可以很骄傲地说:我今年六十九岁了依然可以挖地种菜！

婆婆总说起以前种地很苦，可如今她却通过一平米的菜地寻找着她曾经的年华。我想人生的每一段路再回首时都是美好的！没有真正的绝境、失望，苦痛，当你回首时默默问自己那段人生里我得到了什么？

也许这是生活赋予人最真实的样子，曾经的苔痕斑驳、曾经的荆棘遍地都会成为生命中美丽的风景。婆婆时常叹息自己年轻时种地的苦，可在她拿着镢头翻着泥土时分明是在想念她所经历过的！

我身边有许多朋友说极苦的日子是再也不肯回头去想的。我望着婆婆的背影觉得人生所有的经历在回首时都是美好的。再回首悲痛苦楚总会一口回甘，这是岁月赠予人的豁达！

我想生命中也许没有极苦的苦，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多少年后当我白了头发在岁月的屋檐下赏一朵花的开落时，会看到山依然青翠，岁月依然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