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回忆录

作者: 贺小花啊 | 来源:发表于2017-10-01 21:59 被阅读0次

                             

        在那些沧桑的岁月里,我听到的不只是心酸,更多的是心酸里的坚持。

          母亲出生在一个穷困的小山旮瘩里,她三岁左右的时候正是十年浩劫的最后一年。看见了一些不堪入目的过往,不过母亲说,她很庆幸,经历了中国最黑暗的时期,如今才更珍惜这得之不易的幸福生活。

            母亲说,记得那时候,每天清早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到生产大队的院子集合。迎着朝阳,踏着大步,吹着口哨,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气势汹汹。然而他们并不是去下地,而是去进行批斗大会。那个所谓的“地主”跪坐在长板凳上,双手被绑定在后背,头上戴着一顶高帽子,被人们团团围住。拿扫帚的人,拿木条的人,随手折来树枝的人,谩骂的人,吐口水的人,拳打脚踢的人,讥笑嘲讽的人……母亲那时年幼,并不真正理解这些事,只是现在想想才觉后怕。

            而后过了几年村上办了学堂,母亲便入了学。当时的读书条件与现在的我们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每天上学之前,母亲必须到地里割满一背篓猪草,等家里的猪喂好了,自己才能去学堂。到了学堂本以为可以安心的读书了,谁料先生却说:“你站在门外去,等你妈老汉什么时候把学费交齐了,你再进来坐着上课”。母亲说,外公有六个孩子,她又是老四。每次有钱都先给大姨舅舅他们交了。所以她的学费总是一拖再拖,上课也长期站着。并且那时候她的学习成绩也不太好,先生本就不喜欢她,后来对她也愈来愈淡漠了。渐渐的,母亲对学业失去了信心,决定放弃上学专心回家种地。不过她现在常说,这是她这一生做过的最后悔的决定。

            日子平淡的过着,大约在母亲十九岁左右的时候,中国又一重大改革开始了。尽管改革开放主要是针对沿海城市地区,但对与我们内陆来说也同样意义非凡――这是打工业的开始。母亲也得知了这条路子,并且已经和那边公司的招工人员协商好了。就在离家的时候,她却被外公生生的“扣留”了。就这样,打工之旅无疾而终了。

            谈到这里,也不得不说说我外公了。他是一个老红兵,年轻时候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也许是在战场上见多了生离死别,也深刻理解生命的重要性,他固执的不允许他的子女出门打工。他在我小学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的记忆里他仅仅是一副苍老的样子,也是个十分慈祥的老人。最特别也最神秘的一点便是,他会算命。小时候他总是对我母亲说,我天生命好。虽然我并不太相信他的话,但母亲总说外公的话很准。

              后来,外公为了留住母亲,便开始找人为母亲“说亲”了,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相亲。就这样一切缘也好,劫也罢,便从此开始了……

            我外公与爷爷是世交,关系匪浅。于是我爷爷就决定为他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我爸,找外公说一门亲事。外公当然得答应了,毕竟我爷爷在那个年代里还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奶奶说过,我爷爷年轻的时候特别能干,不仅干农活有模有样,还会些木匠工匠之事,并且还算半个草药医生。这一点我是承认的,听说我们老家村里通电,通自来水这样的历史性事件全是我爷爷的功劳。我小时候,慕名来看病的人也是常有的事。

            母亲与父亲的初见是相当有趣的事。父亲跟着爷爷来到外公家,因为四姨与我母亲年纪相仿,外公便让我父亲同时见她们。母亲是一心不想嫁,一是因为我们老家条件不好,是在山上与她们坝里不能比;另外便是她还不想嫁出去。出于这两点,她便想了个主意准备“蒙混过关”。到相亲那天,她拉着四姨躲了起来。然后她俩故意打扮的脏乱不堪,顶着一头乱发,活像两个女乞丐。我爸来的时候,一脸窘迫,她俩满意的以为这件婚事“吹”定了。毕竟,天总不遂人愿,我爸还是一眼看中了我妈。后来我母亲仍然抵抗,但是有句话说得好“胳膊拧不过大腿”。

            母亲出嫁了,本以为日子穷苦些咬咬牙就过去了,可是生活总是事与愿违。

              结婚时我爸刚刚十九岁,我母亲整整大了她两岁。因为我爸是爷爷的独子,我爷爷奶奶那时还是秉承着“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所以我爸从小就是家中的“小皇帝”。虽生在农村,我爸竟从小就没下过地。家里什么重活不是爷爷在做,就是几个姑姑在做。都说富人家里才有“纨绔子弟”,我爸就是穷人家的“少爷”。年轻时的父亲,早已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结婚后仍然保持着他的少爷性子。母亲说,结婚后我爸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般,每天都需要她伺候他。早上睡懒觉可以睡到晌午,一叫他干活,他就找借口说腰疼、腿疼……母亲有时会向爷爷奶奶抱怨,他们却跟她说:“他就是那样子”,我母亲彻底心凉了。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母亲一再地咬牙坚持着。每天家里家外,种地煮饭。不久后,我母亲怀了我哥哥。心想着可以轻松些了,我爸肯定以后会收敛些。然而,这似乎并没有改变些什么。我爸还是一如既往,“两手不闻窗外事”,甚至家里买盐的钱都是母亲回娘家时,外婆偷偷塞给母亲的。母亲说,我哥小时候就是个“病秧子”,她三天两头的就需要背我哥去看病。看病又需要钱啊,爷爷奶奶那时早已与他们“分家”了,不肯拿多少钱出来。所以,母亲不得不冒着被说闲话的风头,常常回娘家。可幸啊,我们家离外婆家就只隔了一座山。要不然母亲,为了几块钱就需要山长水远了。

            哥哥开始上学了,学费可不是一笔小费用。我爸在我爷爷的资助下,终于开始谋生了。我们老家是几家煤矿运煤的必经之路,受此影响,我爸买了一辆货车拉煤。可是我爸仍然死性不改,运费钱总是被他输光。在我母亲印象中最深的一次是我哥开学,我爸不拿学费,又不见人影。母亲只好带着我哥去找他,她知道父亲肯定在打牌。母亲徒步从家走到煤矿,从凌晨到黄昏,找了几个地方,不出所料,最后还是在牌桌上找到了我爸。她当时满心愤恨,立马跟我爸闹翻了,虽然隔了十几个春秋,我还是可以想象到那个激烈的场面。隐忍太久的人,一旦爆发就倾尽全力。最后的怎么结束的,母亲也没怎么说。我想那段她翻山越岭痛哭流涕的岁月,她是不愿记起的。

              看过《平凡的世界》的人,应该能领略苦难于人生的意义。在苦难中平凡,在平凡中伟大。母亲“卑躬屈膝”的行走着,可上天还是没有一丝怜悯。就在我哥三岁左右的时候,母亲出了一场车祸。那天,我母亲和我们村的很多妇女相约去赶集,赶集回来时她们凑巧搭了个便车。那是一辆运煤的货车,驾驶室里只能坐三人,所以,她们大约十个人都只能站在货车车厢里。大家本来都很庆幸,辛苦了一天,哪怕是站着搭车,都比走路爬坡回去强。她们一路上聊的热火朝天,嬉笑打闹声遍及山野。可就在这个最欢乐的时刻,噩梦这个不速之客便悄然降临了。我问母亲,事情发生之前她们就没有丝毫的察觉吗?她肯定的回答我:“完全没有,大家都还在开玩笑,突然就感到身体倾斜,头脑一片空白,除了尖叫声什么知觉都没有”。母亲还说,最神奇的事情便是,当时真的没感觉到疼痛,我想或许是因为太过恐惧和紧张使然。

              这场车祸,让母亲的腰部受了重伤,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我想那应该是她最灰暗的日子,她却说,她很欣慰――那个时候的父亲竟毫无怨言的服侍了她两个多月。我想这就好比,当你坠入地狱心灰意冷时,却有人向你伸出了一只手。这件事,也是我为什么与我哥相差九岁的原因。因为腰伤,医生建议母亲不要生育。可毕竟我爷爷奶奶是怎么也再想要一个孩子的,就在时隔五六年之后,母亲才怀了我。

          母亲说,我是幸运的。从我出生起,我爸好像突然长大了一般。终于懂得担当,哪怕他的力量不大,但这份心意却是难得的。的确,如若不是母亲的这番讲诉,我是不敢相信的。

              后来日子过得也不是太好,但比起从前也好过了千般万般。他们还是会吵架,我爸还是会做些母亲生气的事,但是毕竟现在我和哥哥都长大了。我问过母亲后不后悔,母亲意味深长地说:“不后悔,再难过都过来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的这一份固执和乐观应该是骨子里带来的了。

              生活不易,人生便是一条没有归途的长路,既然走在了路上,没到终点时,千万别着急重头来过。在成长的路上母亲给了我莫大的鼓舞,我也相信她的坚持――明天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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