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16岁,在那个阳光炙热的能烤熟鸡蛋的夏天里。
她辍学在家,整天浑浑噩噩。外面正是烈日当头,白熀熀的光从窗外射进来。她躺在床上感觉自己置身在漫无边际的冰雪中,浑身冰凉、身体被抽空一般,仿佛下一秒将要死去。
无所期待,只是静静等待着一切降临,默默听从命运的安排。
终于等到了一个结果:到南方去打工。无一例外和许许多多农民工一样:她和她的亲人、伙伴们背着粗布背包,手里拎着蛇皮口袋,加入了南上打工的队伍。
记得走的那天天刚蒙蒙亮,她们一大帮人各自拎着大包、二包的行李就在公路边上等待着开往城里的大巴车。等到客车一来就陆陆续续上车。把行李放在客车底下,第一次知道原来客车侧面是能够打开放行李的。
汽车在蜿蜒崎岖的路途中颠簸着,坐在她旁边的姐姐一直在哭泣,那眼泪如同断了线珠子啪啪往下落,而坐在旁边的她却安静的吓人。她不知道那个和她一样去打工的姐姐为什么要哭。她不悲也不喜。只是静静的坐着,对未来没有憧憬,只是默默等待着一切的到来。
因为对于她已无所谓好与坏,没有未来,看不到明天。只要今天能够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这已是最好的安排。因为从她开始记事起,她已经隐約感觉到自己的不一样。她的身边没有爸爸、妈妈,只有外公、外婆。她们很爱她,但她却很羡慕同伴们家里都有爸爸、妈妈。这次辍学打工的决定既是从来不曾养育她的父亲的决定也是宿命的安排。她信命,所以不曾想反抗。
车窗外连绵的群山,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杂质。第一次出远门,竟然如此的淡然,没有眼泪甚至没有不舍与留恋。

“二零二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伴随着刀狼低沉、沙哑的嗓音。
时间把我们拉回到2004年的国庆节前夕。那年她17岁,但已经辍学到广州南海打工一年了。对于花一般年纪的姑娘,她有着和这个年龄一样的少女梦。
那天和平常一样,她下班后要回亲戚家。在路上遇见初中的同学,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那女孩神秘地告诉她说要带她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她跟着去了。那是一个低矮的两层楼的平房。一栋和大多数打工者的出租屋一样的旧平房。(在这边所有老旧的平房基本上都是本地人用来出租给像她们这样外来打工的人)
一进屋只瞧见一群人围在一起。男男女女好像在卖什么东西。她很惊讶,正当她挤上前去看她们到底在干啥时?猛一抬头,四目相对,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开来。那是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孩,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他是这里的主人,专门收一种工人从五金厂偷出来的各种有价值金属(譬如说金、银、铜这些等等,也有些是国外的金属钱币。)她的老家很多年纪稍长的已婚妇女都是靠从五金厂里面偷东西出来卖发家的。他就是专门收这些人偷出来的有价值的金属,自行提炼加工后再高价转手出售给他人。他就是她要见的人。那女孩介绍她们认识,寥寥数语。因为他要忙着收东西很忙。所以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匆匆结束。临走时,他突然问她叫啥名字?她应声答到:“衣衣”
后来又过了好久,时间已经到了冬天。那天下班后她和往常一样要去亲戚家。穿过几条街道,走进了铺着石板的小巷,四周是低矮老旧的平房。“衣衣~~”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温柔声音,她转身回头目光再次相遇。那是一个怎样的男孩: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个子不高但浑身透着阳光。“我脸上有啥东西?”他做了一个奇怪的表情耸动一下肩膀问道。“没…没有”她紧张地低头说道。没敢再抬头看他的脸。“你怕我,我是大灰狼嘛!”那男孩笑着说道,紧接着做了一个鬼脸。“噗嗤”一声,女孩忍不住跟着笑道:“你这个人好有趣。”“有趣的话,我们做朋友好吗?”男孩激动着道。“嗯,容我想想”女孩的声音小的像蚊子一样。转身要离去,男孩连忙上前一步拉住女孩的手臂。“你干嘛?”女孩挣脱来男孩的手,生气的道。“对不起,对不起”男孩连声道歉道。“我不是故意的,你要上哪去?”“我要到叔叔家去,改天再聊”说着女孩飞快的跑开了,“但是,你还没告诉我你~”“住哪?怎么才能找到你”男孩嘟囔着,声音消失在远方,女孩越跑越远。
那个时候衣衣在一家当地人开的托儿所打工,晚上她和一个叫梅的女孩就住在那。因为托儿所是当地人的民房院子改装的,所以没有专门的宿舍。她们住的都很简陋。梅睡里面的小屋,衣衣睡外面的大厅,大厅外面是院子,院子里有一颗大树还有小朋友玩的滑滑梯和旋转木马等等玩具。院子外面是围墙。衣衣的床就在大厅,所谓的床也只不过是用几张长的木凳上面搭上门板组合而成的。
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四周静的出奇。整栋大院里好像只能听见衣衣和梅的声音。和往常一样衣衣下班后吃过晚饭、洗漱完,正坐在旧电视机前看一部叫做雪花女神龙的电视剧。正在这时听见外面有重重的敲门声,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她们两个女孩子,“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衣衣鼓气勇气打开大厅的门,走到院子里的铁门前。故意很大声的问是谁?“是我,三哥”一个熟悉的声音回答道。是他,衣衣很吃惊。一颗心像小鹿一样怦怦直跳。有些犹豫到底开不开门。大厅里传来梅的声音,梅问:“是谁?”衣衣答道:“是一个老乡。”依衣仍旧没开门,三哥好像也意识到太晚了。说:“是不是太晚了,不方便。”衣衣鬼使神差般,把铁门轻轻推开一条缝悄悄地对他说:“没关系,你等下我,我们出去说。”说完就飞奔一样跑进去换了衣服和三哥出去了。
很多年后衣衣回想起来都觉得奇怪,为啥当时会这么大的勇气深夜就敢和一个刚刚认识的人出去。而且这个人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可能是寂寞太久了,也可能是年纪小太单纯了。也或是一个叫做爱情的东西突然来临的猝不及防。一切都不得而知。
那晚她们一起瞎逛了好久,也不知道聊些啥。男孩请她吃了夜市上的小吃,然后送她回来。一路上她心里美滋滋的,仿佛尝到了恋爱的味道。回来后衣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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