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云会伤心吗?有时。
它长着翅膀,去哪?回家。
下过一场雨,空气湿润清凉。如洗的天,飞过几只鸽子,消失在天际。窗台上的葡萄又爬高了几格,填补着什么。
阿桃已回来多日。来家的或碰到的人问,阿桃不知怎样回答。阿婆接着话,休假想家了。
阿桃还小时爸爸滑入河中淹死了,妈妈一次外出没再回来。
是阿婆把她带大。阿桃很少去问爸爸妈妈的事。一次和同学兰子(同村的)吵架跑回来哭,问妈妈去了哪,同学说她是没人疼的野孩子。
阿婆拉着她找到兰子家,兰子爸妈忙赔礼。回来田埂上,阿婆拉着她。刚插完的秧的田里,嫩绿的秧苗顶着尖。小蝌蚪在水草里游。
它们都有爸妈,屋檐下刚孵出的燕子也有。墙外的那棵桃树也有。你怎么没有,不要听那些小孩胡咧咧,你妈去了外地。阿桃委屈地点着头。我不是没人要的孩子,我的爸爸去了远方,妈妈在外地。
很少见他们回来,阿桃念着。桃花开了一茬又一茬,屋檐下窝里的燕子飞了一个又一个。
阿婆没事时鼓捣一个小箱子,里面有卫生丸的味。开了又锁上,锁上又开。
从那后阿桃再也没问过。她在本上写着:好好学习长大去城里。
王婶家的房子废弃了。四周长满杂草藤萝,植物见证时间的流逝。阿婆说,王婶死四五年了。
墙上爬满横七竖八的裂纹,像怪兽的爪子,像有太多的怒火。怒视着来来去去的人。阿桃觉得心里也裂开了一道缝,她坠了下去。幽深地透着亮。
迎面来的那个谁?穿火红的衣服,头发像刺猬。
“你是,你是,”
阿桃张着嘴,那个火红的影子停了下,又走了。阿桃冲着远去的影子,是兰子。
兰子是阿桃从小长大的玩伴同学。田野里捉蜻蜓,河里洗澡捉鱼,割猪草,一起写作业。和男生打架她帮她打,有好吃的分一半给她的人,有小秘密首先告诉她的人。
阿桃呆望着,想回到以前。多希望她没长大走到过这。
阿桃给阿婆梳好头发,拿镜子照了照。捧着阿婆的脸端详着。
“阿婆,你脸的皱纹真多。我拿粉给你搽搽,涂上口红,描上眉,阿婆成了大美人。”
阿婆摆着手,那不成了老妖精,跑去拾衣服。
像那墙上的裂缝,可见的总是丑陋的。看不见的丑也不觉得。
桃花开时,阿桃班上调来一位男老师姓林,穿着白衬衣。像刚毕业讲课眼睛盯着别处。放学后他总一人在屋内看书。阿桃挺稀奇。
阿桃比别的小孩用功,回家就做作业。还钻研不会的习题,不忘预习新的课。每次考试都全班三二名。同时又是课代表。
抱作业进办公室,林老师在看书。她歪着头看。
“你也喜欢读书?”
“有空过来拿书看。”
阿桃兴奋地跑了出来。
桃花落时,阿桃捡着花瓣。晾干送一包给林老师。他好奇地打开,笑了。告诉她,他不需要。阿桃抢下跑了。
她还书有事无事在林老师窗外徘徊。屋内有人说话,林老师送人出来。是兰子的姐姐,前方拐了弯看不见了,林老师还站着。
猪草没了,阿婆喊她。
阿桃什么都不想做,一个人跑上山坡,坐着发呆。风吹起她的短发,衣服,像要吹起她。阿桃伸开两臂,有腾飞的快感。
几朵黑云飘来,下起了雨。阿桃没逃哭了起来。
阿婆找来,阿桃全身湿透,牙骨格格响。抱着阿婆要回家。
阿婆戳了她一脑袋瓜子,阿婆的怀里很温暖。阿桃依着,路上一擦一滑,一大一小的脚印落满雨水。
林老师结了婚,兰子拿喜糖来撒。阿桃跑了出去。
家里书扔得到处都是。阿桃再也不看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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