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边的云飘来,或浓或淡。远方的山总是那么远。云脚里那片洁白,虚无似挂在山巅。
桃子站在门口,探视状看不够。云里有什么,除了白还是白。什么也抓不到,似早晨的风吹过栅栏。
门口的风铃又响起,阿婆抬头看了看。阳光打在脸上一片明暗。
窗口的葡萄又爬上几格,在这夏至已至的早晨。有些努力总是不露痕迹。
路边的洋甘菊淡紫加杂一些白的花瓣中,黄色的花蕊飘落一地,极淡的花香,很少引人注意,已开了一茬又一茬。
是否它兀自美丽,忘了所有的一切?还是它只悄悄地开着,只悄悄地开着。
以前总嫌阿婆劳叼,没完没了的琐碎。早晨的阳光里,阿婆端出的杏干,春天里的干菜,以前穿的衣服。阿桃突然觉得有了特别的味道。阿婆身上也有着说不出的味道。春天的干菜味,和即将到来梅雨季的潮湿味。上学时阿桃捏着鼻子,现在喜欢朝她怀里拱。
傍晚阿婆做好饭,阿桃一个劲地夸好吃。还要学阿婆的手艺。阿婆摇着头,皱纹舒展白头发闪着光。
回来的阿桃里里外外地打扫一遍,以前想逃走的地方,如今看哪哪儿都喜欢。阿婆说,那个讨厌的丫头片子,挑食,不讲理专横的阿桃长大了。阿桃鼻子一酸,眼湿湿的。
竹架上那件碎花裙被风吹起,阿婆晾晒着过往。阿桃很热衷地帮忙。满满的竹架再也无法放,滴着水飘着洗衣液的芳香。傍晚时候阿桃最享受的一件事,收拾晒干的衣服。布丝里都是阳光的味道,野玫瑰洋甘菊的味道。
晚上的梦也是清香的。
一切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时间特别慢。
架上爬满了豆角,黄瓜,紫色黄色的花开得慢落得也慢。阴晴的变化,日升月落不在在意,心像窗台的葡萄恬静生长。
逃离城市的喧嚣拥挤,摆脱忙碌和虚无。庆幸还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立足。闻着阿婆的饭香,早晚炊烟袅袅,田野和风吹拂,觉得自己是无比真实地活着。
记得刚回来时阿婆搂着她。
“小祖宗,知道回来了。”
她哇地扑在阿婆怀里哭。阿婆说回来好,回来好。其实她都知道。
工作不顺利,又被甩了。
阿桃觉得自己很失败,甩着膀子说,自己提前完成业绩,老板特批假。干笑着,阿婆陪她笑。
阿桃每天陪着阿婆洗衣做饭,给她讲外面的世界,阿婆听得像小学生。
阿桃搂着她,愧疚地不知道阿婆有没有心事,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阿桃天天往外跑,阿婆很惊奇。
那片树林里的所有树已不是当初模样,田野小路边叫上来,叫不上来的野花依在开。小时捉鱼捞虾的那条河,河水仍清澈。只是变浅了许多。田野里的风游荡,庄稼疯长杂草一茬一茬的。人也像草。
阿婆说,隔壁的阿爹,树林边的王婶,村西头的赵伯都走了,从小淘气上房揭瓦的小三也已有了孩子,老的如朽木新的滋滋地见风长。说完盯着阿桃看,给阿桃顶了回去。
回家还是喜欢阿婆喊她小名,像小时候一样。墙外的那棵桃树,几朵桃花落下,阿桃的脸绯红。
竹尖上的露珠坠入衣领,阿桃缩着脖子。手拂过雨后的叶子,吮吸花瓣里的水。轻触嫩黄的枝叶,看小草在雨后又长高。从前无比平常又讨厌的一切现在似有魔力,让她兴奋肆意,无比地喜爱。
发现天空依然是那片天空,白云不是那白云。云更洁白,天更蓝。云来云去里,阿桃躺在草地上,恬静而快乐。
所有的矫情,不甘心,失望,痛苦,都是因我们对自己的不满意。活着其实也没那么多的意思,只是为了寻找迷失的那个自己。
阿桃在日记本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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