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隐月眠,鸡唱晓云,气蒸山峦,苍翠飞烟。
溪涧,莺啼婉转,鹿饮甘泉,野舟横渡,牧童唱山。此间一樵子荷柴下山,转过一隅,忽见溪边青石上坐一人,银袍乌冠,近看时,此人剑眉朗目,面如冠玉,虬须络腮,正凝神于面前棋盘,执子沉思。
樵子惊异,卸下柴担,上前施礼:“先生。”
那人才发觉有人进前,抬眼只见这樵子:头戴残笠,短褐无衣,破裈及膝,麻鞋沾泥,无髭无须,弱冠容颜,乃是一少年郎。他起身回礼:“樵哥多礼了。”
樵子问:“先生不在书斋读书,缘何来此山野间?”
那人笑道:“读书何须在书斋?樵哥不也在此间吟诗颂文吗?”
“先生神人。容小生禀:小生原本家在山下城中,颇有田财,亦是书香门第。可惜小生愚鲁,年及十五,却连秀才也不曾中得,日日烦闷。
“某日,有一方士来家,口言不期有喜临门,着我耐心等候。不曾想,次日,家君暴病而亡,家慈亦发疯身故。重孝挂身,白衣缟素。
“时小生年幼,又无兄弟,万贯家财皆被叔伯夺取,逐我于族外,无人见救,无处可去,万般无奈,只得来此山间筑茅屋,斫柴换米,艰难维生,已三年矣,长思此恨,不可得报。
“只因叔伯泼皮,亦不好读书,将我逐出时,以为先父藏书不值几钱,便发付于我,日间劳作时,偶尔口诵,以解忧愁。
“半年前,小生担柴下山换米,听闻坊间人传言,三年前早有强人密谋夺我家财,不想我家遭灾落魄,叔伯却得财暴富,故转而灭其满门,尽夺财。
“思此事,余仍不解那方士之言,何为喜,何为忧。”
那人呵呵大笑:“勿烦恼勿烦恼!殊不知,这喜便是樵哥做了人间神仙!”
樵子疑惑:“敢问先生何出此言?”
“岂不见君屋有宇,身有衣,腹有食,手有书,体无恙,处此山野间,无家室之累体,无纷争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官不管,兵不扰,自由自在,似那林中鹿,山中鹤,如何不是神仙?”
樵子听闻,恍然大悟,心中多年愁怨登时消解。感激而拜谢道:“多谢山君指点。”
那人点头捻须微笑:“你如何知我是山君?”
樵子道:“山君曾卧眠于我茅屋后竹林,小生采薇而归,未敢惊扰,只记得山君左腕有一金镯,方才见山君敛袖独弈,因见此镯,故以为先生乃山君所化。”
忽听得身后一声虎啸,樵子惊惧,急回身看那虎时,却又听见山君大笑:“归去来兮,归去来兮!”
樵子回首,山君已然不见,只有一只腕戴金镯的斑斓大虎远遁山林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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