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节,一如既往地想着给您写封信,和您叙叙话向您汇报汇报今年的大事小情。
看到读书会的一个活动:#用3个词形容你的爸爸#,并写下想对爸爸说的话,与我们分享你与爸爸的那些事儿。
脑海中瞬间翻滚着无数个用来形容您的词语,却又觉得它们每一个都那么苍白无力。在别人眼里,您是名不见经传的草根,是一无所有的老农民,但对于我,您是一片蓝天,是我独有的一把挡风遮雨的大伞,是我可以卸下所有顾虑安心息憩的港湾……所有的语言,所有的词语,都无以表达我对您的敬仰与思念。这时候,语言似乎成了累赘,一声不响反而能表达出语言无法表达的东西了。如果非要用3个词语来形容您,我选择“厚重、坚忍、勤劳”。
我爷爷抗日战争时被日本人抓去喂马,一行12人,双手被日本人用铁丝从肉里穿过来再绑上,从大古堆那里扔进淮河。爷爷的铁丝到水里自动松散脱落,他一猛子扎了几十里,死里逃生。从那以后,他坚信有神在保护他,至于神在哪里,神的模样,他一无所知,但他打心底深信,神灵在保佑他,他才大难不死。这个救了他一命的神扎根在爷爷心里。记忆中,爷爷只吃素食,而且每顿饭都要先敬神,自己再吃。把饭菜高举过头顶,念念有词“上神老人家,您老先吃”。我们一群不懂事的孩童围着他,学着他的样子,把碗高举过头顶,嘴里咕咕噜噜地说着“上神老人家”的话语。在那个贫穷的岁月,我们敬奉上神老人家的,只有一碗菜糊涂。有一次,四哥举的时候碗歪了,菜糊涂洒了一头,被我妈狠狠地修理了一顿。我们吓得再也不敢了。上世纪70年代,举国反封建迷信。爷爷因敬神,被定罪为“四类分子”,我们成了“黑五类”。记得档案上有一项信息叫“成分”。人家都填“贫农、贫下中农”,我们得填“四类分子”。妈妈无数次劝爷爷不要再举了,可爷爷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用他的话说:你们不懂呀!记不清七几年了,有军官到我们村庄带兵,相貌清秀的大哥当选。我们高兴的不得了。最后,却因为爷爷是“四类分子”,大哥自然被刷了下来。大伯家的堂哥也因为爷爷的原因丧失了保送上大学的机会。家里人都把矛头指向爷爷。爷爷生活在唾沫星子里,却宛如一尊活佛,依旧举着饭碗,念着他的上神。尽管碗里只是菜糊涂而已。爷爷最疼你,听你的话,大家都让你劝爷爷为后人着想,不要再做糊涂事了。本以为你也会记恨爷爷,狠狠地批评他。毕竟,他的迷信,葬送了堂哥和大哥的前途。您非但没有批评爷爷,反而劝家里人不要阻止他。您说的原话我不再记得,意思就是:他老了,就让他做他想做的事吧!那时候,我远远不理解这句话,也不理解您的做法。今天,与您唠嗑的时刻,想起这些往事,我感悟到一种无言的分量。在那艰难的岁月,您扛着一切后果,成全爷爷的信仰,用包容,给了爷爷安定的晚年。家人都不能原谅爷爷带来的灾难,而您,却设身处地地理解爷爷坚定不移的信念。那段黑暗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岁月终究会让一切成为过去。过去的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2000年,《警探》杂志有一篇文章写我爷爷是邪教头目,我很愤怒,给编辑部写了封澄清事实的信,如泥牛入海,没了音讯。我到合肥,在省公安厅招待所,得知杂志已停办。想想追究也没有意义,就让它过去吧!我保存着那本杂志。几经搬家,居然被搬没了。
对您的记忆,定格在36年前您离开我们的那一刻。
病痛把您折磨的骨瘦如柴,您依然惦记着尚未成年的我们。咬紧牙关,与病魔抗争。为了不拖累原本一贫如洗的家,为了最大限度的减轻母亲的负担,尽最大努力给我们多留一分钱,您放弃治疗,就这么硬撑着走到生命的尽头。
房前屋后您栽种的桃树、杏树、梨树、李子树,还有沟边满树的瓜蒌,现在都没有了。果木也有寿命,它们老的结不出果实了,加之人口增长,房屋扩建,果树都被砍了。仅留下二哥门口两棵梨树,结的梨既小又少。我们都不会给果树拿杈,任由它生长,以至于它马上连命都保不住了。想起我小的时候,每到果子成熟的季节,您和妈妈摘下一筐又一筐梨、柿子、桃子、李子,二哥骑自行车上远处去卖,我拉架车到刘集、四岔路去卖。还有地里的酥瓜,又大又香,每次卖瓜,我都忍不住吃到肚子盛不下为止。现在,家门口开了个煤矿,土地也没了,别说菜园,连庄稼地也没了。村子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水面。
土地沉陷,耕地变成湖泊,村庄成了小岛。马上,咱村就搬迁了。家家住进套房,村村通了水泥路,一切都变得像城市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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