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二）

今天，我们先来说说阿莲的老娘。

阿莲的老娘，八十八、九岁吧，快九十了。老太太瘦瘦的，眼不花，耳不聋，胃口还挺好，能吃能睡的。这样的老人在农村倒也不少见。

每天吃过早饭，老太太就一只手拄着她的那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拐棍，另一只手臂连拖带拉地搬着她的那个带靠背的椅子，来到巷子口，坐在那儿看邻居们来来往往，有闲人了，就拉拉家常。

而且，这老太太的记性特别好，话还多，常常给我们讲些村子里一些过去的人和事。毕竟老人嘛，经历得多。用她自己的话说，她吃过的盐比我们这些小一辈人吃过的馍都多，她经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还多。

她常说的话题，不外乎，村里的谁谁谁，娶了几个老婆，谁谁谁年青时不守妇道，谁谁谁夭折了几个孩子，又那谁，他们老一辈人里有人做土匪的……时间常了，她一说，大家就推托说，呀，我炉子上烧着开水呢，那个说，哟，我男人昨天脱的脏衣服还没洗呢。一会儿功夫，就剩下老太太一个人在那儿眼巴巴地坐着，等着有人路过，好再说说她肚子里的那些陈年旧事。

哎呀，不是说阿莲呢，怎么又啰啰嗦嗦说这么多！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

按理说，家里就阿莲和她老娘两个人，应该和和气气地过日子。可这娘俩偏偏就水火不容，经常吵，有时好几天都不说话。这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我们大家都知道，咱们中国人，往往最疼爱自己最小的孩子。阿莲就是她老娘最小的女儿。阿莲小时候，她老娘也对她无比疼爱，像个宝贝似地捧在手心里。满指望着阿莲长大后，能有个好的归宿，好让老娘也跟着享享小棉袄的福。谁知道阿莲至今五十多岁了，仍是孤家寡人一个，还拖着个病怏怏的身子，没家没室的。这在农村，是要遭人笑话的。老人至今憋着一口气，很不待见阿莲。我不止一次听见阿莲的老娘骂她：活世上羞先人呢，怎么不去死！

你想，阿莲听到她老娘的话，能不生气？所以娘俩就分开住，各住各的屋子，各睡各的觉。一个桌上吃饭，谁也不理谁。只不过有阿莲看着，她的三个哥哥倒是很放心。隔个十天半月，例行公事似的回来瞅瞅老娘。看老娘安然无恙的，就又回自己城里的家去了。

这人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又知道谁，看似光鲜亮丽的生活下，掩藏着什么难言的苦涩呢？还是努力过好眼下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