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赵小刀,一名愿望实现师。
我没见过父母,也许刚生下来的时候见过,但也没记住模样,自然是没有体会到过什么母子情父子情之类的。
也就不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会和父母发展到分外眼红,不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冒着生命危险来找我,只是为了救他们患病在床的至亲。
更不理解为什么面前的这个人为什么要杀掉他口中的父亲。
“你一定要让他死吗?”我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两天前出现在画面里的那个人。
“他一定要死,他该死。”
“这话怎么说?”我给他倒上一杯茶,他说他不喝酒,师傅倒是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我是谁吧?”他反问我。
当然知道,前两天还见过你。当然这句话我没说出来。
“我是区家的长孙。”见我不说话,他自行开了口,“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母,从小就是祖父母和一干仆人带大的。我有问过我祖父,他们人去了哪里,每次听到我这个问题,祖父都是立马变了一个脸,满脸严肃,叫我不要再问。而祖母听到这个问题,便是会长叹一口气,其它事情,却是从未透露。所以,关于他们,我只是知道我父亲叫做区贤,还是从家谱中看到的,剩下的,便是一概不知了。”
“虽然祖父祖母在我父母去向的这件事情上一直是支支吾吾,但是对于我,他们还是尽心尽力的。祖父对我要求很严格,除了基本的四书五经,诗词书画,还亲自教我经商之道。我不想让他失望,他让我学的,我都想要学会。祖父也从未吝啬过对我的夸奖,也曾经拍着我的肩膀,呢喃着:‘比起你父亲……’那是他仅有提到我父亲的话,不过后我也就听清楚了这半句。”
“不同于祖父对我的严厉要求,祖母更多的是扮演红脸的角色。祖母对我几乎是达到了溺爱的程度,如果不是祖父的存在,我现在应该也是个纨绔子弟了吧。但是,无论是祖父的严苛或是祖母的溺爱,我总能从中闻出一丝异样,似是有什么隔阂夹杂在其中。我一直把这些异样归结于我的天生敏感,直到他出现在我面前,打乱了这十几年来的安定生活。”
他一口喝掉杯中的茶,那架势,似乎是要连杯子都一起吞了。
“他说他曾经是区家的仆人,只不过在我五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区家。区家那么多仆人,进进走走也是每天都有的事,我是不可能全记住的。他没必要骗我,我也没有必要去怀疑这个身份的真实性。直到他说出,他是我亲生父亲这件事。”
“这种鬼话,我当然不会相信,如果他是我的亲生父亲,那他不就是区家的大儿子?我打量着他,从头到脚,都不像是一个大家族的长子。他像是看出来我在想什么,并没有急着证实,只是告诉我又一件事,我根本不是区家的长孙,我和区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他问我,我是不是右手臂上有一块铜板大的胎记。他是说对了,但是这不能证明什么。胎记那么大,他之前做过区家的仆人,知道了也并不奇怪。”
“他像是知道这没有什么说服力,没有慌张,也没有就此离开,反而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你身上是不是有块残玉?’听到这句话,我开始揣摩起面前这个人。我从小就佩着一块残玉,不是祖父祖母给的,他们也没有说这块残玉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我大概能够猜到是我从未见过的父母留给我的,我也一直把这块残玉戴在身上。”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块残玉我虽然一直带在身上,但是很少显露出来。他听完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慢悠悠把左手伸进右袖口中,掏出一个东西举在我眼前,也是一块残玉。我看了一下,无论是样式还是成色,和我的拿一块都很像。我拿出我身上的残玉,一拼接,果然合成了一块。”
“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他肯定知道些什么,说不定跟我父母有些关系。我当时就问他,这块玉是从哪里来的,他都知道些什么。他也把他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了我,我才知道他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我喝掉杯中的茶,感觉自己有点对不起两天前的那个女人。
“十八年前,他还是区家的一个仆人,有自己的妻子儿子。那天的早晨,他像往常一样,打开大门。看到地上有一个篮子,里面有个婴儿,哭着。篮子里除了婴儿,还有块玉和一封信。也亏得他小时候偷听私塾先生教过书,认识一些字,不能完全看懂,倒也识得个大概。看完信,他本想立刻把婴儿交给我‘祖父’,但是低头看着怀中还在哭着的婴儿,和自家躺在炕头的孩子,也就是我,有着几分相像。也就是这么一看,他心头生出一个邪念,便悄悄摸摸的从后门溜回了家。”
“到了家里,他把自己的想法跟我母亲说了。说完,不顾她的反对,就把我从炕上抱起来,放进了襁褓中,把婴儿扔到了炕上。又拿出婴儿身上的玉,用力掰断,一半放在我身上,一半留了下来。回到区家,他急忙把我交到‘祖父手上。’就这样,我成了所谓的区家长孙。至于真正的区家长孙,听他所说,是被他扔到了山上。得亏他还有一点良心,没有下杀手,不过那跟亲手杀了他也没有多大区别。”
“第二年,我会走路了,也会说话了。他离开了区家,说是不想看到我,怕心里不舒服。哼,可笑吧,亲手把自己儿子送给别人,竟然还会为此感到伤心。离开了区家,他又回家做起了农活。”
“他走之后,我就去调查了一下。得知他说的都没有错,他确实有过一个儿子,但是一岁那年就不见了。有说是死了,也有说是被人贩子偷了,没听他在别人面前提起过自己的儿子。”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要真是那样,他也是你的父亲啊。”我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毕竟要求杀掉自己的父亲我还是不能理解。
他冷笑了一声。
“父亲?把自己的儿子送给别人,十几年来从不来看我一眼也能叫父亲吗?我母亲在他离开区家的那年冬天就病逝了,我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你觉得这种人配做父亲吗?”
他的情绪彻底爆发,声音在山洞里回荡,几滴口水喷到我脸上,表示尊重,我没有擦。
“前几天,他又来找我。”他平复了下情绪,“我也知道了,他这十几年都在等什么。他跟我说,让我当上区家的主事人之后,就让他进入区家,到时候区家就要改名换姓了。我知道他是了解到‘祖父’年事高了,才来找我,不然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出现。想想也是可笑,我曾经那么想见自己的亲生父亲,盼了那么多年,最后见到了,却又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一口就回绝了他,‘祖父’虽然是个商人,但是也教过我什么叫‘仁义’。他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弃,忍了这么多年,妻亡子散,他不能也不允许出现这样的结局。我说,可以给他钱,多少都行,他不答应。还威胁我,如果我不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他会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告诉‘祖父’,就算是最后鱼死网破,他也不会让区家好过。还对我说,让我想象一下,一个进入晚年的人,如果知道了养了十几年的孙子竟然不是亲生的,而且,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全都杳无音讯,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我记得他说那些话时的表情,活像个恶魔。”
“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祖父’跟我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于我毕竟有养育之恩,况且年事已高,身体即使没有大恙,也绝对受不了这番刺激。”
“所以你就想让我杀了他?”
他重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是第一个许杀人这个愿望的人,目标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对不起,这个愿望,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
“导人向善是原则,夺人性命不可取。”这是师傅对我为数不多的要求。
他并没有多大失落,似乎是早就料到了。
“那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讲。”
“他真的是我父亲吗?”他满怀期待看着我。
我闭上眼睛,轻捻手指。一口茶的功夫之后,我睁开眼睛,对着他点了点头。
他一声苦笑,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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