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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沈安回到老家的第二天。清晨早起，天色暗沉，渐渐飘起小雨，迷迷蒙蒙，也笼罩在她的心上。
沈安下楼来到二楼，正好看到母亲从一楼往上走，等了片刻，母亲才走上来。
“妈妈，早上好。”
母亲应了一声，往厨房走去，沈安跟在后面。
母亲问她：“昨天早上是不是吃瘦肉粥？”
沈安反问：“是呀，你不记得吗？”
母亲说不太记得了，沈安心惊，感到无比沉重，母亲越来越不能记事了。
沈安不常回老家，这两年每次回到老家，总会发现母亲出现异常情况。
有时候母亲正在厨房准备食材，打开冰箱拿出食材，冰箱门却没有关闭，打开消毒碗柜，拿出碗碟，柜门也忘了关。
老家有规矩，除夕要杀鸡拜神，鸡是白切鸡，摆盘时，盘子上还要有一条猪肉。本来猪肉是和白切鸡一起用开水浸泡至熟的，这一年的除夕，母亲把猪肉给忘了。沈安听弟弟说，这一年的中秋节，母亲也差点忘了晚上要祭月的事情。
“昨天吃瘦肉粥，今天不如吃面条吧？”母亲又问。
沈安看着母亲苍老的背影，瘦瘦小小的，步伐已经有点蹒跚。她轻吐一口气，答一声“好啊”。
看着母亲从杂物房中搬一箱面去厨房放下，沈安心想，还是要看着母亲做早餐，顺便搭把手。
最近家里都是父亲做菜，母亲经常把菜煮着就忘记，煮得焦黑，家里人已经不放心让她做。
昨天中午沈安和弟弟都在，父亲就偷了个懒，是母亲做的，儿女搭把手也叫人放心。沈安也不赞成让母亲空闲着。
母亲把鸡肉放到电压力锅里做盐焗鸡，沈安去看时，鸡肉已经煮了一段时间。可沈安看到电压力锅的指示灯，显示是保温状态，问母亲是不是还没选程序。
母亲走过来，眯着眼睛凑近电压力锅，看了又看，锅的按键也不灵活，两人倒腾一阵，才启动了正确的程序。沈安那时候想，如果没多看一眼，这顿午饭估计得延迟了。
也就片刻的时间，沈安回楼上房间拿个东西，再回到厨房，已经不见母亲的身影。说好的做早餐呢？
听到外面大厅有凳子移动的声音，沈安出去一看，母亲果然在扫地。莫名地感到哭笑不得，沈安回到厨房，自己动手做面条。
有时候，沈安真的不理解母亲的行为。她在厨房里看到了母亲早上已经切好腌制的瘦肉，母亲的异常，似乎总是出现在某一个瞬间。
等到沈安洗了锅，准备煮开水时，母亲也来到厨房。
母亲问：“早上吃瘦肉粥还是吃面条？”
沈安心中又是一沉，强笑着说：“就吃面条吧，我现在煮。”
沈安先把面条煮熟捞起，然后加了瘦肉和青菜做面汤。面汤有点少，把父母和自己的三碗面装起，汤水已经不够还没起床的几人吃。
母亲把汤锅里的瘦肉和青菜捞起，在锅里加水加盐煮开，似乎觉得还是少了点，又去水缸那里添一点，拿起盐盅又想加盐，沈安赶紧制止：“妈妈，你不是加过盐了吗？”
母亲一脸疑惑，嘟囔道：“加过吗？”
沈安看着母亲，这个昔日撑起整个家的女人，如今也许已到了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其实沈安很早就怀疑，母亲是不是患上阿尔茨海默病，也就是老年性痴呆。
这是一种神经退行性疾病，可以表现为记忆障碍、失语、失认、执行功能障碍以及人格和行为改变等全面性痴呆。至今为止，这个病仍不清楚引起的原因。
可父亲和弟弟说，已带母亲去医院检查过，没查出异常。也就是说，这是钱也没法解决的问题。
沈安想起最近在官方新闻上看到的消息，全国有1000多万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病人刚发病时通常查不出异常，等确诊时，已是中晚期，由于没有有效的治疗药物，许多病人家属都只能任其发展。
如果母亲真的患上阿尔茨海默病，该怎么办？沈安也不知道，她感到彷徨，只能尽力去帮助母亲，减缓她认知衰退的情况。
沈安回来前就和弟弟商量过，母亲的情况，可能是她经常闭门不出，不与人交流，生活毫无波澜引起的大脑记忆衰退，要多和母亲互动，让她多动脑筋，多活动。
这两天，母亲经常跟孩子一起跳广场舞，打球，可是当其他人都去忙自己的事情时，母亲依然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自己在大厅里看电视，或者默默地坐着发呆。沈安看在眼里，忧在心里。
曾经，母亲为了家人，活得很没有自我。她每天操持家务，让家人吃饱穿暖，甚少有自己的活动。
如今年纪大了，母亲记忆衰退给家人带来的忧虑，让家人们开始关注母亲，希望她多做一些有助加强记忆的事情。母亲只是一味地接纳，谁让她做什么，她笑笑就去做，不管做得好不好。
母亲已经不会为自己安排事情，让自己过得开心或者有意义，她只记得自己的责任，什么时候该买菜做饭，什么时候该为孩子做点什么，凭着习惯做事。
阿尔茨海默病是一种比癌症还可怕的病，可以让一个人失去自我，失去自尊，想想就觉得凄凉。
可沈安觉得，还有比阿尔茨海默病更可怕的事情。
当一个人为了家庭，为了别人失去自我的时候，也许就已经渐渐走上一条可悲的道路，这一生注定会有一个残酷的结局。
沈安端着碗坐在母亲旁边吃面，母亲吃得不算少，也不挑剔，吃得很快。她吃完放下碗，转头又去看电视。沈安想，只能慢慢地去改变母亲的生活习惯，让她学会为自己安排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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