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里,妈妈的姐妹叫舅舅,常有朋友问我,明明是阿姨,怎么你们叫舅舅,可是现在阿姨这个称呼,实在太平常了。还不如叫舅舅亲热呢。
可是那天,祭品店老板问我,死者是你什么人时,我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回答,说舅舅肯定不对,说阿姨,难道我妈妈的唯一的亲姐姐,就用这样一个满大街的称呼,太不甘心!
店老板说:你得写姨母!
哦,这就对了!应该是姨母啊,我的阿姨当得起我半个母亲!
那天是谁告诉我,姨母从楼梯上摔下来进了重症监护室的?是我妈妈?是我表姐?我已然想不起来。
因为单位要迎检,白天根本走不开,晚上,监护室又不让我进去。
我心存一点希望,像姨母这种身子骨异常硬朗的老人,摔一跤怕什么,我有一个同事和一个朋友,当年都是摔得在生死边缘上徘徊许久的人,现在不也都活蹦乱跳的么。
我可是忘记了,姨母已经79岁了,我还以为是那个带我们姐弟撅山芋,挖花生的中年妇女,是那个为了养大三个孩子,敢到麻风医院种田的农村妇女.是那个拆迁到镇上还要骑着三轮车跑到老家垦荒的老人。
不知道她那天是怎么摔在楼梯的半中间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乘电梯,也许是一辈子住习惯了农村房子吧,而城镇的冷漠有时候就是建筑的冷漠,那个无人走过的楼梯间,当她摔倒时候,就注定了已经无法回天了。
我是心大到什么程度,一边安慰哭泣的表姐说没事没事,一边还跑出去看菊花,看落叶。
我总认为,什么和什么呀,这个小老太太,肯定不久就会爬起来,然后,和我妈妈快快乐乐的拌嘴。
然而,医生说让老太回家吧。这算什么呀,你们不给治疗了?
慌慌忙忙的安排好课务,急匆匆的赶回去。
姨母安静得躺在装修一新的房间里,已经感觉不出呼吸了。
我摸摸姨母的脚背,很温暖。
外面在商量哪天出殡,我惊讶极了,姨母不是活着吗?
一直呆到晚上,我再摸摸姨母的脚,还是有温度,我问我妈妈:姨母不是活着吗,要是明天身体还是温暖的,难道也不要她了?
表妹是医生,她说:姐姐,一般就是这样,身体是慢慢冷的,其实人已经走了!
原来,一个人离开是这样容易!
妈妈坐在灵堂里,一边哭一边诉说:
姐姐,你躺在这里干什么?
你为什么要让别人给你穿衣服?
姐姐,你种的菜为什么不爬来收?
我给你买的衣服,你为什么藏着没有穿?
这么多外甥侄子来看你,你为什么不答应一声?
你为什么不爬起来,骂我身体不如你争气?
姐姐我以后身体不好,要刮痧了找谁?
我有烦心事以后和谁说?
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姐妹一起去?
以后我走过这个小区,想姐姐了怎么办?
外面,鼓乐喧天,哭声阵阵。
里面,姨母静静的听着,久久不回答。
原来,姨母真的离开我们了。
以后
我妈妈永远没有姐姐了。
我表姐表兄弟们没有妈妈了。
我也没有姨母了。
姨母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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