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时候要时刻戒备着,有可能有各式各样的“狐狸精”式的女性在她亲爱的老公身边乱转。这种有时候也仅仅是偶尔在镜子面前猛然发现自己这几年越发变老的时候,她只是不如从前年轻罢了,太大的变化也并没有。其实也无需戒备着了,虽然这个她命中注定的男人长了一副招人喜欢的漂亮面孔,待人处事和气温柔,却是个专一的有脾气的人。她知道她这么多年的付出和这个男人对她的依赖程度,这么多年她亲手多少调制了多少美味佳肴、鲜咸羹汤锁住他的胃和肚子呢?又洗了多少件他从里到外的衣服,多少床单被罩?打扫了多少次房间?她的这种担心也只是身为女性与生俱来的一种占有欲的表现了,她也知道他们婚姻的稳定坚实程度,以及共同通往坟墓的道路上两个人携手同行的牢不可破性。
每一天都是如此相像,那个热衷于工作的男人早早去上班,她在家里准备好一切,收拾停当,望着窗外的风景,或者享受这种平淡的恩爱,忙些自己的小事,等待晚上他回家。就是这种任何人都夺不走的爱恋,让她成为了很多同龄的亲戚朋友眼中值得羡慕的对象 。从前的工作已经不再继续做了,不远处的老年生活虽然再向她招手,但毕竟还是有近十年的距离,到了这个年纪,生活本来的面目早已暴露出来,她反倒越来越笃定从容,不悲不喜了。
她要比她年轻二十多岁,她不认识这个小姑娘,毕竟她先生的工作也很容易接触到各种各样年轻的小姑娘,但终归没有一个足以有任何能力威胁她的地位,这一点她很自信,所以这通通都是无关紧要的,不需要被了解与结识的。
如果一个女孩,自卑却高傲,长得很好说话,但其实是个不好说话的人,从不主动表达,却又多情的要命,那她注定会有很多烦恼与痛苦,就是这么遗憾,她就是这样的人。她知道这个男人很爱他的夫人,这种爱不仅仅是挂在嘴边。连她时而发呆都忍不住感慨起来: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男人哈!原以为除了电影与小说,世上不会有这样的人。
好几年了,能忘掉的话,早就忘掉了。算是很喜欢了,喜欢到总是梦到他快要死掉,总是想到他要埋葬的地方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做这样的梦,有时候会有很可怕的想法,真的希望,他能早点死去,若他死去了,他的骨头和皮肉都被火烧成灰烬,装在盒子里,埋在土里,土上又建好墓碑,他再无处可逃了,自己就能这样一直默默地爱着他,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人可以干涉她对他复杂的感情了,就连他本人也干涉不了了。可是她又希望他能好好活着,这个男人这么健康,善良、温情,上天理应给予他长寿和幸福。
这天晚上,她心里烦得不行,想起好几年前认识的朋友A,高考没有参加直接出国留学去了,思想很开放,平时又接触不多,说了什么也不会太尴尬。她想着和她说说这事,在社交软件里,两人隔着山川大洋聊道德。
“你最近好吧,好久没联系了。”她总需要一个开场白吧。
“哈哈哈,好得很。”A还是那老样子。
“嗯,怎么样,谈男朋友了没?”
“哈哈哈,没有啊,我现在一心只想搞钱。那你呢?”
“我最近确实陷入了一些困境,喜欢上一个帅大叔。”她想说的有趣一些,免得被嘲笑。
“啊,你没变啊!说真的,我奉劝你,别喜欢什么老男人了!有照片吗?发来看看!他是单身吗?”
“啊,不是。你明知道我喜欢不起同龄人的。我也没有办法。”她不想把他的照片给任何人看,她有点私心,怕会害了他,又怕别人看到照片嘲讽一番,认为他不帅,不值得喜欢。
“天呐!宝贝儿,不是我说你,这是个渣男,他只是想睡你!他根本就不喜欢你,更谈不上爱。你要赶紧和他断了联系。”
“啊哈哈哈,可我也想睡他啊!”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色的啊!哈哈哈!总之,你听我的,千万别再和他有交集了。”
“哪那么严重哈!还能吃了我不成。”她知道A说话直接,但没想到还会更加直接。
“总之你就是不能和他睡,万一你怀孕了,怎么办?去堕胎,就等于杀人,而且她老婆会不会来杀你,找你麻烦呐!这可是做小三。我认识的你可不是这样的,这是不道德的。”
“啊哈哈哈,你误会了,我就是那位先生的一个小友,没到这个程度上呢。”她心想,也不会到这个程度上吧,自己在他眼中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啊。让他花钱,她不舍得,让感情见光更不可能。就算他是单身,两个人也是绝不可能走到一起,她的父母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她没有想要让他付出的东西,但只需要一点爱吧,哪怕只是想睡她的那种,在床上的爱,难以用高贵语言描绘的爱,也可以啊。和A的谈话让她心惊胆颤,她原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更不知道了。但即使没有遇到他,她本来也不渴望婚姻,不想要孩子。
朋友B说,她只是喜欢上了幻想中的他的样子。可是她觉得不是啊,他原本就是那样的啊 。朋友C说,年轻的小伙子那么多,那么帅,同龄人不好吗?人老了,就心有余力不足了 啊,有什么吸引人的呢?理解不了。可是在她心里,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人啊!
如果要给爱和欲望正名的话,她一直渴望着他,如果要面对那个没有真实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自己的话,她不管不顾,什么后果也都无所谓,千夫所指也无关紧要了。因为她原本也什么都不想要嘛,无论一生中会发生什么,只要他快乐幸福就好啦。他想狩猎,那她就做他的猎物;他想有个孩子,那她就是他的孩子;他想活在阳光下,那她就活在阴影里,因为她从小就活在阴影里啊,阳光这东西可有可无的。她在十六岁的时候喜欢三十岁的人,无果;在二十岁的时候喜欢四十岁的人,无果;在三十岁的时候喜欢五十岁的人,还是无果吗?可能她注定要做个孤独的情人,她甚至希望,自己到了四十岁,还是喜欢已经六十岁的他,五十岁的时候去他的病床前看他,六十岁的时候,手捧鲜花到墓地去追忆他。就像在梦中的情景一样。
她现在就能想到自己的中老年时光,但她不会像他的夫人一样,笃定自信还带有隐隐的担忧,她没有期待,也不带有什么感情。她朋友们大多结婚生子,看着自己的孙子孙女出生长大,婚变的婚变,坚守的坚守,只有她依旧是自己一个人,哪里也不增不减。泉水涓涓缓流,紫燕扑棱翅膀,月明风细,这是哪个曾经的夜晚,宇宙的永恒谜团不可破解,这一生就是这样的快啊!她在画圆而已,好像又回到了童年,是个口袋空空的孩子,既然本来是空的,也就不指望能装进去什么。那个时候,她曾经爱过的人,她曾经年轻的痴妄,都在土中静静去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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