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秀秀之一
父母回来,给我过完十岁生日(十岁是虚岁,所以实际上,只有九岁。但农村是过虚岁生日的。)。从此,我就长大了,就觉得不再是小孩子了。所以我也不得任性,要听话。父母亲说,等开年了,就把我送到外婆家寄宿读书,到时候幺幺(小舅舅)会来接我。尽管当时我有些不情不愿,但我还是去了。
就这样,我换了一个生活环境。当然这边的生活环境,对于虚龄十岁的我来说,也并不是浑然陌生的。毕竟,生日之前的那些年岁,时不时的在外婆家小住过许多次。所以,外婆家左邻右舍的一些人,我还算是熟识的。
特别是一个很值得怜悯的小妹妹,她叫做秀秀,丁秀秀。秀秀和周国平的令嫒妞妞一样,还没有过十岁生日就夭折了。
她过关,没有过过去,当然我也是在她走了有一两年之后才知道的。我在外婆家长住的那近两年里,她还是在的。只不过,我跟着在外面打工的父母去做务工子女,走了不多久,之后她也走了。我的走,是去了另一个地方;而她的走,却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再回头已百年身,等我回来上初中,再回到外婆家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去了。真是物是人非,我没有见到她的死。想想其实也好,毕竟命运残忍的事情,还是不要看到为好,即使有些命运,是宿命,不可避免,那也是少见为好。
再来说说她的病,她有病,从娘胎里带来的病,也许是她娘怀她的时候,受到过惊吓,也许是遗传还是怎么着,反正她先天不足,有病。她的先天不足的有病,先天性的病,不是那么容易治好的。因为我觉得那种病,是一种与命有关的病。她得的是先天性癫痫症。俗称阎王随时要你命的病。
我就亲眼目睹过她犯病过关,那真是吓人的样子,只见她嘴眼歪斜,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外婆说她在过关,半个魂去了阴间,她姥姥一边给她卡窍(亦即掐人中),一边叫魂,一声接一声,叫她的名字,“秀秀,回来呀,秀秀;你回来呀,秀秀,回来……”,半天她才回过神和魂,但是大概在她七岁的时候吧,就没有把魂叫回来了。她都还没有来得及入学识字。其实也好,人生识字忧患始,她还不认识字,也就意识不到自己的悲惨命运。
怀念秀秀之二
回到记忆的深处,追本溯源。从自己的出生到自我意识的觉醒,人从童年开始,开始学着懂事。所以但凡是和自己的童年有干系的人和事物,虽然是依稀朦胧,迷离惝恍的,也还是记得些片段印象的。
其实在我童年的记忆中,留有印象的人物,还是有那么几个的。毕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但那个叫做秀秀的小姑娘,却是一个特别的人物存在。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秀秀她的形象以及留给我的印象是特殊的。与我那些发小相比,她至少有两点特殊。一点,她有先天性癫痫病;二点,她不是和我同龄的小伙伴。比我要小五岁的样子。
那时和她的接触,在印象中其实并不多。远不如天天玩在一起的同龄小伙伴那样。只是这个小妹妹并不给我以陌生的感觉。相反是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就像是我妹妹的感觉。
我想,她要是还活到现在,也该成年满十八岁了吧。只可惜她早早的就夭折了。活不过十岁,连十岁生日都没有福份和机会过,可能刚满七岁就死了吧,反正没有去上学。
她家一开始就她一个孩子,而她还有病。他父母是过了她的哺乳期后,就常年在外打工的。留下三岁左右的她留守着,跟亲姥姥一起过活。就一个年迈的姥姥照管她以及她的生活。并且姥姥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的,也要照管少量的地里的活。所以并不能一门心思照管妥贴,常常就是这样。
她常常是这样的,她一直都没有上小学,除了在她家呆着,她姥姥守着她;再就是因为是近邻,常常就待在我外婆家,有时是自己来的,有时是被她姥姥托管给我外婆的。我上学放学就常常看见,我外婆就有时让她在我外婆家一起吃饭。
还记得有一次,那是她五岁左右的时候吧。在我外婆家后门口,也就是她家大门口不远处,她拿那双楚楚可怜的无神的眼,望眼欲穿地盼望着干农活的奶奶回来。所以我外婆看着于心不忍,到了外婆家吃晚饭的时候,也常常会让我叫着她一起。“秀秀呀,去我外婆家一起吃饭吧!”
因为常常在一个饭桌上一起吃饭,所以给我的感觉就好像真的就是一家人。同桌而食,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可是她却无缘成为我的妹妹。因为命运让她做了别人家的孩子,而不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我的妹妹。
还有她不是那种长相很灵气活泼的那种孩子,她是个病孩子。所以给人的感觉是两眼呆滞无神,好像空有一个小孩儿稚嫩柔弱的空壳儿,魂儿神儿却丢了……
十年之后,再次回到外婆家。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她家经过十年的努力,经济境况已经明显改善很多了。而且她还有了两个弟妹,如果她泉下有知的话……
我总觉得她太不幸了,成了她家的牺牲品。有了新孩子,她父母大概也忘了她吧。但是我却没有,作为见证她童年命运坎坷,最后还病死了的那个人,我没有忘记那个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过的一个小妹妹,一条并不鲜活的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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