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湘游女遇知音

（中国书协会员）萧正英书

        清末光绪某年，洞庭涨水，湖畔有削职文官童斋星先生惨遭灾难，地产房产一并化为乌有，家人为洪流冲散，互不知死活，身边只剩第三女童素相依为命。包袱里除了文房四宝与换洗衣物并无银两。欲投奔亲家，又觉于礼不合，毕竟童素与男方只有婚约而未成大礼。无可奈何，决定投奔堂兄，步行数百里来到新化县城。殊不知祸不单行，堂兄不久前全家葬身火灾。先生无限伤感，于是病倒。童素姑娘处境若此，除了乞讨别无办法。于是走村串户，遭千村犬吠，受几等人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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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中午，父女俩逃难至资江东约三十里处，避雨于康赞君先生槽门下。康家公子乃黉门秀才，名子厚，年方二十过头。见父女俩落魄如斯，十分同情，乃邀入厅堂，热情招待，并安排房间予以留宿。父女俩见康公子一团正气，当然求之不得。谈到深深处，康公子感到父女二人之才气都在自己之上，内心佩服。老员外赞君先生诚恳要求拜请童老先生为西宾塾师，辅导公子学业，为下届乡试打下良好基础。于是乎，当场写下投师约，举行拜师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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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之间，迎来了童先生六十大寿，康府设家宴为庆。康秀才撰书一嵌名寿联张贴于大门：

        斋堂热闹西宾寿；

        星斗长明南极辉。

        寿庆之后，童素越来越喜欢康公子文墨，偶然刻意跟他谈嵌名联，十分投机。谈论之间，童素心血来潮赠康秀才一副嵌名联：

        子书蕴玉该升价；

        厚土含金自闪光。

        康秀才十分欣赏，如饮美酒，陶醉于心。一时兴起，回敬一联：

        童女清纯，秋波宁静；

        素娥圆满，光彩永恒。

        童素自然也很受用，既是知音，本当无话不谈。乃取出囊中诗稿，亮出其中一首，乃逃难途中所作：

湖湘游女异乡过，值此灾情受折磨。

骨肉分离千里路，家园淹没万重波。

沿途乞食施恩少，仰面求人受辱多。

几度欲归归不得，夕阳斜岭泪滂沱。

        康子厚默读良久，忍不住为之动容。想来世事无常，天灾人祸难免，童家原为官僚，且颇有财产，没想到一夜之间变得一贫如洗。康秀才感慨万千，本想和唱一首，胸腔堵塞，思维混乱，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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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以后，康秀才感觉莫名其妙，连续几夜失眠，整天心猿意马，想起童素那首诗，回肠荡气。他知道童氏父女无家可归，倒不如永远留下来。他自然又胡思乱想起来，偷偷写下和诗一首暗暗送给童素：

大床孤枕最难过，覆去翻来受折磨。

全局迷离猜夜雾，几回幻觉沐秋波。

同堂腼腆交流少，隔壁温馨想象多。

万斛渴尘肠胃火，仰天昐望雨滂沱。

        康秀才脸红心跳，徘徊许久不敢把诗稿献给童素。夜色正好时，他从窗台上看到童素那潇洒身姿徘徊于花园小径，于是又蹦出来一副嵌名联：

        童心幻想花前遇；

        素手牵连月下吟。

        终于有一天，康秀才壮起胆子连诗带对联一并交给了童素。童素读之，俊脸立时变得煞白煞白，心胸堵塞，似乎喘不过气来，继而泪如泉涌。沉思良久，她回过神，长长叹息几声，铺开纸步原韵回答一首云：

阴差阳错擦肩过，惹起相思费琢磨。

附耳千言谈运气，担心一旦起风波。

婆家有约传媒早，学长无缘怨恨多。

情债如何还得了，长流不止泪滂沱。

        童素同样沉默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把这首诗交给康秀才。康秀才读了和诗，一言不发，多时失魂落魄。正当其时，朝廷突然为童斋星先生平反昭雪，官复原职。康秀才因喜讯而忘了失恋之苦。立即备轿子欢送先生光荣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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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秀才十分窝囊，一连赶考两次都是名落孙山，直到十年后才文星亮丽，高中第五名举人。原来这一科主考大人不是别人，乃当年西宾塾师童斋星是也。康举人以手加额，感谢苍天有眼，安排有缘人见面，他春风得意，从此走上仕途。就在他赴任前三日，突然收到一封书信，展开看时，却是熟人字迹，步十年前原韵贺诗一首：

韶华转眼十年过，宝剑出锋用力磨。

斩棘书山开仕路，扬帆学海起洪波。

成功榜上名声远，积德堂前果实多。

永久天恩承照顾，砚田滋润雨滂沱。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萧正凡，湖南新化人，一九六五年出生于书香门第。几十年笔耕，早期作品散见各地报刊杂志，稍长，出版《凉静轩诗草》，继而与人合著《对联写新化》《人文蔚起白云峰》等。另有成千上万诗联匿名或署名面世。其中有部分对联被制作成永久性文字悬挂于旅游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