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二十出头，一往无前选择了远方。今天以前是场梦，今天以后是个迷，人生一场终究是空。我知道，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的知道，所以，不回头，往前走，不断的前行，不去理会这梦，这空，只为解一解这今天的迷。只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迷竟是这般痛，这般苦，这般愁。我不知道。
“北上广深”，一路漂泊，我以为这些地方会有答案，我以为这迷会有所不同，和过往都不同。一座城市，一路风情，没有眷恋，没有不舍，前行而没有方向。我不敢停，不想停，停下来就是空，是寂寞，是虚妄，是孤岛的荒芜。这平淡的日子不是终点，不是我的终点。
我就这样漂呀漂呀，一路的风景和我无关，这芸芸众生均是过路人，陌生人，我羞怯，我微笑，又冷漠。他们就像一个个迷，未解的迷，我不敢触碰的迷。我害怕极了，害怕他们的目光，害怕他们偶尔露出的欢喜，害怕在人群中的热闹让我迷失。此时，我已在危险的边缘，只是，我选择性的忽略，选择了逃避，选择了远离，继续漂泊。
厦门是一座充满风情的城，我来到这里。独自一个人，活成了一座孤岛。我不知道如何开始，心不定，则心漂浮着。我总想着有下一座城市，我总想着还有更多的选择，选择逃避，一退再退。我不知作何选择，似乎所有的选择都可以预见，预见的未来，碌碌平庸的寻常。这不是我要找寻的生活，我抵触着，反抗着，挣扎着，直到最后的金钱被耗尽。一无所有，孤身一人，身在异乡，无挂碍，却已然沾染了尘埃。
尘埃入体，呼吸如常，浑然不觉中，渐渐迷失其中。看海，听海，感受这孤岛的孤独，异乡的冷清。这是我所想到的一眼万年的迷底，有解，不像个迷。更像是某种宿命，我不甘于如此。我再次想到了逃离。
我不想这样过活着。可是，若问我想要怎样的生活，我却不知如何作答。我问自己，没有答案。我看向众生，各有各的不幸，没有答案。莫名觉得悲哀，为这众生，为这今天以后的迷，不想太早揭开迷底。怕失望，怕绝望，怕无力承受。这是少年的心性，真，却谈不上自性的想法。而况于一无所有，我似乎没得选。
我已然无处可逃了，受限的金钱，受限的能力，诸多的受限。我没得选。妥协，退让，已然从选择的一方悄然之中成为被选择的一方。我需要顺应这世界的规则，物质的，金钱的，现实的。彼时，一切还好，似乎留有余地。兴许年轻，兴许尚存的理性。最终，我在众多的被选择中选择了抵触不那么强烈的存在，卑微的存在。
自由是多么耐人寻味的存在呢？在正式进入俗世之前，我还未曾有过太深刻的认知。可一旦安定，便知那蚀骨的寂寞多么难耐。午夜的空荡，在夜里顾影自怜，自怨自艾，抑郁且无解。要么继续逃避将自己逼进死角，要么坚持继续忍受内心的煎熬。没有犹豫，我选择了后者。
卑微的存在，近乎卑微的活着。别人的使唤，规则、道德、梦和迷，日渐虚妄。活生生傀儡，生活的奴隶。潦草的生活，平庸日常，郁郁寡欢，愁眉苦脸的我，没有出路，看不见出路。一度沉浸其中，迷惘，绝望，黑暗而凄凉。这是我的孤岛，孤独且迷惘，为这梦，为这迷，为这空。
等着，忍着，熬着，坚持，别无选择，自我设限，步入自己的牢笼。禁锢着的自由，禁锢着孤零的灵魂。这何其难？何其悲凉？地图何其辽阔，却找不到方向；四面八方都可通往，却没有想去的地方；芸芸众生，何其热闹，却无所适从，格格不入。
我想，我问，我怀疑，我白日幻想，一切成空。自问自答，自说自话。可是，当我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一切都有了答案。岁月的痕迹已然挂在眉角，眼神中的疲惫已然是答案，透过眼神的光，是灰暗的，渺小的自己，模糊不清中，不确定，也明白，这是我。终归，染尘，挂碍，都已在目光中，眼神里，一一映照，这是我，渺小的我。
往后的日子，我一度以为我将糜烂于此。充满遗憾、悔恨、自责、无力的自己，最终走向幻空。百感交集，却无可奈何。这些都是我一手造成，自己种下的因，就该自己承受这恶果。已经退无可退，唯有面对。消极，或积极，都像孤夜里的烛光，轻轻的一阵风，就忍不住跟着摇曳。与其说，这是烛火的微弱，倒不如说，是自己将烛火置身于风口浪尖，步步后退，终导致了这结局。若像太阳坦诚，若像风洒脱，断然不会是这般。
酗酒，借酒消愁，宿醉，一点点消磨着这内心的躁动，假借外物，自我摧毁，任由自己坠落。我一遍又一遍借着黑夜，自我舔舐着伤口，旧伤新伤，再添新伤。我依旧选择逃避，像一个丢了魂的野鬼。一个人开始嘲笑自己一直在奋斗的东西，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然而，这终究不用再做选择了，我失去了方向，一直在奋斗的东西，也已然离我而去。算了吧，离开我吧，转过身吧，向我道别吧，任由我坠落吧。
一切都太沉重了，哪怕灵魂，缥缈如灵魂也沉重。我终究不敢硬生生承受这生命之重，小心翼翼躲避着，自我封闭，将灵魂禁锢在所谓的性格中，活生生将生命活成了脆弱的外壳。然而，我终究还是心存侥幸，将最后的奢望交由时间，希翼着外壳自动蜕落，内心自然坚强。如若不然，遗憾怎会存在呢？
久久的凝视深渊，我祈求这深渊给我以凝视，给我以触动，给我以拥抱，给我以安抚，每多一次祈求就是通往深渊更深处。一路走来，一路染尘，心中挂碍繁如锦绣，最终它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挺住，坚持，熬着，外壳日渐磨损中也日渐坚定。我想这就是染尘的禅吧，不一定非得感动自己，却自生自长而日渐坚定。
我来过，笑过，痛过，哭过，闹过，好过，坏过，很多了，太多了。你好吗？未来会好吗？都要好好的，终会好的。
鹿九
2019年8月于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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