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中提到关厢,月墙和小关,今儿个就和您聊一聊西关。西外大街旧时称谓是西关大街,礼士路(驴市)是南关,对面就是北下关。长河两岸寺庙众多踏青郊游烧香拜佛的信男善女皆来往于此休息喝茶,怎么这也得垫补点吃食。西关大街那溜儿粮栈,客栈,大车店,菜店,酒馆,杂货铺挺多。为什么多呢?这跟所处的位置有关,关厢居民众多生活所必需互相依存,前往京西妙峰山娘娘庙,卧佛寺,碧云寺,白云观,进香的善男信女们在此处停留小憩。当然也有关城门的因素,明清时关闭城门是有时间限制的,卯时开,酉时关。不像解放后城门二十四小时都开放。
告诉您一个早年间的秘密,进西直门您只能从箭楼南侧的小城门洞进,经过瓮城再出城楼门洞子,您吶,这才叫进了城。酉时城门一关,您来晚了进不了城就得休息,住店,吃饭,洗澡一系列的罗罗纲。住店有泰昌客栈,安顺客栈诸多供您选择。商人们住的客栈小院单间房,运货的脚夫们则住大车店,睡十几个人的大通铺,住一晚二三大枚,吃饭算饭钱,牲口要付草料钱,您自己带草料也行。
西关的街面上也有两三家专卖牲口吃的草料店,好几间大房子堆满了谷草、苜蓿草,最明显的就是店门口放着一个大笸箩,也算是招牌吧,笸箩里面的谷草铡的长不过寸,而且里面添加了麦麸子,细碎的豆饼,是一种混合草料,以补充牲口长途负重行走消耗的体力。
马掌有问题了,城墙根下月墙那就有一家铺子专营钉马掌的,对面就是一家煤铺,北下关娘娘庙口也有一家。由于街面上有名的商业字号太多,更甭提没字号的鸡毛小店了,在此不一一详细的介绍,随意而写吧,就从最俗的写起:吃饭。
二荤铺,是旧时对小饭铺的一种民间称谓,实际上每家饭铺都有金字牌匾,有的商家在牌匾上特意注名;二荤铺,例如“有缘居二荤铺”。何为二荤铺?就是菜品中大肉牛羊肉都有,此等小馆不做生猛海鲜,鱼翅燕窝。就是家常小炒,溜肉片,糖醋里脊,木须肉,爆三样,干炸丸子,烧茄子,麻豆腐之类。二荤铺,也不兴卖洋酒、色酒、黄酒,就卖大路货北路的烧刀子。
西关街面上就有一家“亿禄居”的二荤铺,每到傍黑儿之时饭馆里食客盈门,门口的小伙计笑容可掬高声喊着“来啦您,里边请,俩位”!里面的伙计接迎着;“先生,您请坐,您吃点什么?”,“得嘞,油炸花生米一盘儿,溜肝尖,木犀肉,四两老白干,高汤卧果外加嫩豆苗两根儿”,高声报菜名的声音就跟那唱歌似的透着喜兴,那真是胡萝卜就酒——嘎嘣脆。随即一壶茉莉花茶送上桌“先生,您慢用!”,给您摆好茶碗和善可气做着买卖内,此饭馆解放后改名为:珍泰饭馆。与热闹的饭馆一比,界别儿的永兴斋钟表铺虽没有那么的喧哗,可一天到晚也是叮当乱响,靠墙的木货架里摆放着各种挂钟座钟,玻璃柜台里摆满了小闹钟,怀表、手表、坤表等大都是西洋货。
十字路口西北紧挨着北聚丰杂货铺的就是广升米面店,店面豁亮半人多高的木格内盛放大米,河北白面,山东的玉米面,河南的绿豆,东北的高粱米、黄豆,口北的荞麦面,莜麦面,天津的小站稻,本地的京西稻,浙江的糯米,这么说吧,五谷杂粮那是应有尽有,粮食不但标出价格而且注明了产地,透露出了买卖人的精明。
广兴和布铺在十字路口的东南,货架上红的、绿的、花的、素的、洋布、细布、绸子、缎子,一匹匹竖着紧紧摆放在木货架上,木柜台上横放着几匹素布,木尺,剪子一应俱全。“伙计,我做长衫用几尺布?”,伙计上下打量了一番:“看您这身量,六尺五,您比去年发福多了。”几句话说的客人心里惬意舒坦。
铁道边路北处第一家是“益和恒煤油广货行”,里面有成桶的煤油,汽油,润滑油,售卖煤油灯,灯罩及零配件,油桶是方形的,进进出出的人都提着玻璃瓶,(玻璃瓶口处用双股细麻绳系紧,留一段可套在手指上提着走)旧京时大部分民居照明都使洋油,电灯在当时还不是特别普遍,益和恒煤油行的斜对过儿就是一家棺材铺,名子我不记得了,打小我从那儿路过看见棺材心里总是瘆得慌。离开那地界儿就会和哥几个兴高采烈的唱着快板;打竹板,迈大步,眼前来到了棺材铺,棺材铺,做得好,一头大来一头小······
修理房屋的材料您就去“恒兴号”灰瓦麻刀铺,其址就在现今的西外五金电料行,挺大的一个院落放着许多建材。做饭取暖有煤铺,供应煤球,煤块,劈柴,外加搪炉子的材料,煤铺共有四家一处在西外五金店的对面,煤铺的东家姓张,其中的一个儿子和我是小学同学。文革中改为的焊切工具厂,改革开放后有几间房屋租给郭林本人,是郭林饭馆的起家之地,一处则在街面上的取灯胡同旁,煤铺的大门面向正南,正对着柴货市胡同。另一处则在老虎同里边,八道湾胡同口旁,坐东朝西的大院子。早年间这里有国民党的一个用水泥浇筑圆形半人来高的围挡墙,据老人说是高射炮台。还有一处煤铺在小园胡同邮局的后身。
吃菜您就去街面上广泰、广丰、广恒、蔬菜行,批发兼零售。路北有一间日杂的店铺掌柜的姓翟,高台阶上是一间卖干鲜果品的店铺,对面就是何记编席铺。西关街面上有那么多带有“广”字的商号,无非就是图一个广聚财源事业发达呗。路北处还有一座叫“庆丰年”的大院落,房间众多后面还有一座土堆成的假山,解放后曾是解放军的一座营房,现在是官员的住所一天到晚是大门紧闭。原先的木制大门朝南,现在大铁门则是朝西。
西外大街有一家银行,凡是在西外住过的老人都知道有一家银行,地界儿就在路南的老虎洞胡同口旁边儿。民国时期曾是北平警察二分局,日伪时期是日本宪兵队,光复后是国民党侦缉队的地界儿,解放后为了维持街面上的治安成立了临时的治安组,里面有维护社会治安的各种组织。当时负责街面上治安人员叫“街长”我怎么听也有点保长、里长的味道。街道办事处的雏形由此诞生,这些办事机构搬走后这才改建成人民银行的。
每当我走在西外大街上,面对着高楼大厦心中就会涌出昔日朦胧的影像,想忘,却总也忘不掉,如今西关的旧日离我们渐渐远去,在我们这代人心中只留下了疏淡的记忆,最终有一天连记忆也没了。
癸巳年四月初二
一蓑烟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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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北京人的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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