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凿台之祸
豫让心中犹豫不决,智伯心中更是惴惴不安。在真实的历史上,赵家的晋阳城被围困三年,虽说实力损耗甚大,可韩魏两家屡屡被智伯所欺凌,唇亡齿寒之念更是不得不逼着他们付全力以制衡强大的智家。但自从公孙骄穿越来了之后,虽说智赵两家内斗不遗余力,可毕竟双方伤亡还不大,三家联军的力量并没有发挥多少,因此此时智伯虽然也同样逃到了凿台关,可若是豫让放智伯一马,智家主力军流亡秦国,并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至少也能在秦国左右逢源将家族延续下去,转而成为秦国的一代权卿。到时智伯以秦国国力作为依托,身处四战之地的晋国真不知如何才能抵挡?
豫让心道结束乱世即便要结束也得交给君上这种仁义之君来,否则天下便会经历更多的战火,打定主意后豫让便坚定道:“君上以国士待豫让,豫让此生必以国士报君上大恩,正卿大人,恕豫某不能让关借道。”
说完豫让手一挥,关上兵丁便纷纷搭箭射来,箭如流星,矢如疾雨般射向智伯大军。智伯见借道不成,遂令军士集结起来,准备向西突围而去。豫让本想弃关下城野战,可军师将军段干木道:“君上命我们以保存实力为上,待三卿联军来了再发动总攻,再者智伯诡计多端,怕只怕我们守关力量削弱了会被他赚了关去,如此一来就得不偿失了。”
豫让只要率一万骑兵开关迎击智伯,可镇南军虽说在郑国剿匪中战力大大提高,可仅仅凭一万兵马与智伯五万大军酣战还是差了些,下关野战简直是白白送死。正当此时,公孙骄带领着韩赵魏三家联军呼啸而来,公孙骄高声道:“上、下两军的晋国儿郎们听着,除了寡人谁能说动三卿同时出兵,只要你们投诚,寡人保你们不死,若是你们想背井离乡跟着智伯,那寡人只有斩尽杀绝了。”
上、下两军本来大都是国内一些小家族出来的,有些还是与公孙骄有血缘关系的没落公族,眼见三家联军气势汹汹而来,自己跟着智伯混也没个什么前途,附逆大罪可是要灭族的,遂纷纷扔下武器,作鸟兽般散去,只剩下一成与智伯同宗的兵卒。中军之中大多数人虽然有心投诚,可自己毕竟是智家出身,国君现在说既往不咎,谁能保证他将来不来个秋后算账对付自己,因此便继续为智伯卖命杀敌,因为除了智伯他不晓得自己还能为谁卖命。
智伯见己方士气衰退,心道如此一来自己便只有坐以待毙了,遂道:“百余年来,我晋国无论是公室夺位,还是私家械斗,从来就没有失败的一方家族能幸免的,大家莫要被这个冒充君上的小子骗了。为了智家列祖列宗的荣耀,全力突围。”
现今跟随智伯死士还有三万余人,他们毕竟是跟着智伯南征北战、屡立战功的百战之师,智伯说这个国君是冒充的就是冒充的,智伯让他们牺牲绝对没有一个会皱眉的。智伯号令之后,三万死士看着智伯的令旗不断变换着军阵。段干木见三家联军赶来解围,便命关上所有守关将士出城去攻击智家军。
十余万兵马分别将智家军死死围在中央,包围圈越来越小,深知智家军勇猛的他们从不正面进攻,只用强弓硬弩远程射击,纵然智伯计谋再如何了得也难以对付这八面埋伏铁桶一般的包围圈啊。一排排弩兵熟练地射向敌军,一队队智家军应声倒地,如是这般轮番射击了半个时辰,智伯心道这样一来自己的人马早晚会消失殆尽,遂高声道:“谁敢与本帅决一死战?出来,出来和本帅决一死战!”
豫让正战的欢,遂对公孙骄请示道:“君上,就让属下来拿下智伯的人头吧。”
赵无恤对智伯那可是恨入骨髓了,便抢着道:“君上,智伯欺凌赵家已经多年,还是让臣下来会会他。”
“既然赵次卿与智伯仇恨如此之深,那就交给赵次卿了,其余人等继续放箭。”公孙骄爱惜豫让才华,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让赵无恤去和智伯斗一斗也好,反正他们已经斗了多年了。
智伯哪里见过如此无赖的单挑,刚想出面反驳,赵无恤骑着一匹代北宝马手持长剑冲了上来,智伯遂翻身上马,骑着自己心爱的义渠宝马上阵迎敌。二马尚未接战,智伯还得凑着这当口指挥手下道:“智国你率领骑兵向东吸引敌军主力,智宽率步卒和战车负责向西突围,记住你是我智家的希望。”
智国当下率领骑兵往东杀去,智宽终于得到叔父认可,成为真正的智家下一代家主,遂拼死力突围。智伯手持画戟与赵无恤酣战起来,赵无恤剑法凌厉,智伯大开大合,两人都是晋国当今最优秀的两大将领,过起招来自然是精彩纷呈。
二人过了三五十招却分不出胜负,可智家军纷纷中箭,人数越来越少。智伯快意道:“赵无恤,本帅今日才觉得你是一个合格的家主,不过你的剑法虽强,可要敌得过本帅却是妄想。”
正说话间,公孙骄拿着手弩连发三箭,智伯躲闪不及,左臂中了一箭,狼狈落马。智伯悲怆道:“公孙骄,是我低估了你,我始终不明白,为何你能在宅阳短短一年之内聚集了如此多的人马?难道是齐国借兵给你了?”
“智伯,多行不义必自毙,怪只怪你触犯众怒,寡人的兵都是在宅阳招募的,他们大都是上党八城的晋国子弟,你若是如周公辅政一般尽心辅弼寡人,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公孙骄见智伯这才提到自己,心道你就知道借兵,问题是这兵有这么好借嘛!
智伯凄然看着紧随身边的三百死士,其中有花白头发的兄长智国和血气方刚的侄子智开,心道自己只不过是想为智家打下一份大大的家业怎么转眼之间就败了呢。智伯抽出腰间宝剑,横在颈间厉声道:“我智瑶只不过是败给自己的大意,但绝不会败给你公孙骄,更不会败给赵无恤。智家儿郎,随我去地下见列祖列宗去吧。”
说罢智伯持剑自刎,血染疆场,接着三百智家军齐齐自裁,血色弥漫了整个关城。公孙骄按说该高兴,可半点也高兴不起来,智伯虽然倒行逆施可终究还有三百壮士为其殉葬,智家虽然就这么消亡了,可智伯的余威却让他十分忌惮,这君位能不能坐稳还真不好说。
赵无恤开始愕然良久,自己与智伯斗了半辈子,智伯却未曾将自己当对手,但赵家险些葬送在自己手中,这份恨意实在无法平息,遂上前割下智伯首级后道:“请君上允许臣下将国贼智瑶的头骨做成溺器,献与君上,以解君上心头只恨。”
公孙骄虽说对智伯恨是不假,可毕竟智家的封地自己还得接手重建,他还没有亵渎死者的特殊癖好,你赵无恤想让智伯的家臣旧臣个个将账算到老子头上可不行,因此推脱道:“智瑶的头骨就交由赵卿家处置吧,寡人不想再提这个国贼了。”
自此公孙骄终于借三卿之力击败了晋国历史上最嚣张的一任正卿智伯,不过对于国君如何能在宅阳一地隐藏了数万兵丁三卿还是如法猜测得到,无论如何现今公室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了,这一点三卿不得不刮目相看。可不管怎么说,三家都是剿除国贼的股肱良臣,君上虽然现在说话分量极重,可多多少少会给自己分上几座智家的城邑,除了我们这些世家大族,他还能倚重谁?
可几日后传来的消息却让赵无恤等人吃惊不已,中军司马墨翟看似是智伯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可人虽在智伯手下,心却一直在君上这边,在一个春雨纷纷的夜里,也许智伯察觉到了什么,绛都司马士茁突然对墨翟发难,可没想到绛都的军士们却有一半已秘密加入了墨家军。墨翟用自创出的墨家剑在三合之内便让士茁身中八创,继而控制了国都的城防。墨教主钜子令一发,智家所有的城邑内便涌现出不少墨家门徒云集响应,有些来自军中,有些来自民间,不到三日智家所有城邑兵不血刃、传檄而定。有些人认为国君是此次智家倒台最大的受益者,有些人却以为墨翟拥有人数众多的墨家弟子拥戴,必将成为晋国最新、崛起速度最快的一个世家,这四卿的格局依然没有打破,关键是看智伯身后的利益如何划分。
晋阳城至凿台关一线,白骨累累,光是装尸体的马车就用了整整一千余辆。公孙骄虽说胜利了,可这无数阵亡将士的英灵在无声的谴责着自己,为什么你们这些公卿大夫们争权夺利就得牺牲这些无辜的儿郎们?
阳春三月,霪雨纷纷。道路泥泞崎岖,车队在山路上走走停停,凄凉的挽歌诉说着他们的不幸和晋国的不幸。道边阡陌田垄里的农人们冷漠得望着这遥远的一切,便埋头忙于春耕了,或许对于死亡他们已经很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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