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旗向阳街是一个古老的巷子。巷子两旁是两层高的木楼。木楼房刷着朱红色的油漆,楼厅有亭角,窗户都是那种雕刻的喜雀沾花图案的木窗户。木窗户都面向青石板巷。推窗可以看青石板巷的人来人往,或和对面的邻舍打招呼。
这天三红起床后,就冲对面窗口的背影叫:嘿!大牛,昨天打牌赢了吗?
大牛就转身,把头伸出窗外,手指正夹着劣质的卷纸烟,露出一口黄牙,嘻嘻一笑:手气好得狠喽!只输了二十八块。尔后,又反问:红哥你呢,发财了吧?又抠了好多黄鳝啊?
三红咧嘴一笑,不多不多,就一小桶。今天留着自己吃。哈哈…
巷子里早起买菜的人越来越多。菜农很早就从自家莱园摘了两箩筐菜挑着来到了向阳街。他们都是附近的乡民,众城的,保南的,新河的,都有。他们抢占了摊位,在青石板巷两侧摊开了菜,鲜红的辣椒,翠绿的辣椒,金黄的南瓜,白色的冬瓜,紫色的茄子,红色的西红柿,还有香瓜梨瓜菜瓜,长豆角,红菱角,琳琅满目,吆喝声此起彼伏,小巷子里塞满了热气腾腾的声响。
青石板巷一侧合作社餐饮店朱师傅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头戴着白色的帽子正在油锅里炸油条;一侧合作商店的售货员小丫蓬松着头发,穿着凉拖鞋,正把一页一页门枋从槽中抽了出来,然后竖着放至一角,开门迎客。
有人提着一木桶,从青石板巷东边码头冒出了头。
菜民们都齐刷刷地朝着咳嗽声宏亮的方向望去,说,这刘老头又不知搬罾了好多鱼呢?
刘老头眼睛一扫,象一束光一样照过来,钻了一个小空档,把木桶一放,声音干练清脆:不多不多,一大早就搬了这一木桶鱼。
刘老头个儿不高,背微驼。但嗓门大,一声:刚刚搬的新鲜活鱼哎!就响遍了青石板巷。
许多的窗户就打开了,伸出头喊:刘老头,给我留一碗喔!
都是一些街坊邻舍,人们早已习惯了吃刘老头搬的鱼。
刘老头的搬罾就常年放在藕池河里。
在油锅里正在炸油条的朱师傅闻声望向刘老头,嘴角微微上翘,嘀咕着:这死老头嗓门真大!
合作商店的小丫一边用木梳梳头发,一边望向刘老头,咧嘴叫道:爷爷(yaya)咧!这么早就搬了一桶鱼啊!
刘老头一桶鱼不到一刻钟就卖完了。他冲着朱师傅叫:老婆子给我下一碗面!
朱师傅就冲刘老头说:回家自己弄去!
那你回去弄!刘老头提着空木桶,对朱师傅下了命令。
朱师傅软和了声调:我还有一会儿才能下班,你先回…
刘老头就朝马运队方向走去。
马运队在插旗公路边上北侧。插旗卫生院下坡50米。紧邻柳机厂,生资站。
马房是一个大厂房改装的。养着十几匹马。
每次运输物质,都是挑选精壮的几匹马,往板车架上一套,一辆一辆的马车运输队就从马运队出发啦。
马运队旁边是一排公产房。公产房有十四位户主,刘老头就住在那一排公产房第六户。
插旗公路北侧,是一条河。东向老插旗延展,西与藕池河接口。小河弯弯曲曲。一到夏季,电排闸放水,小河就涨满了,立刻变得丰盈多姿。河底的泥沙翻卷着,一忽儿向东,一忽儿向西。浪花拍打着两岸的小草,小草被招惹得东倒西歪,住在马运队这一排公产房的孩子们就在这条河里打泡泅。有的抱着救生圈;有的坐在脚盆里划:会游泳的,就象河里的鱼儿一样,欢快的穿梭。
小丫就曾坐在脚盆里游泳。小丫用双手划剥着水,在离岸边不远的地方打着转转。一次不小心,脚盆被弄翻了,小丫拼命划向岸,抓住了浮在在水面的草,真可谓是“救命稻草”啊!小丫呛了一口水,一屁股坐在岸边草地上,瑟瑟发抖,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兴奋,刺激,恐惧,感激等等。小丫心说,我一定要学会打泡泅!再也不坐烂脚盆了…
可刘老头知道这件事之后,下了严令:不准小丫打泡泅!
当然,对于男孩子,刘老头是不阻止他们打泡泅的。
刘老头迎着暖暖的朝阳走向了马运队。
马运队的几匹马正在河边吃草。橘色的阳光,照着小河,小河里金光闪闪。绿茵茵的草也沾上了红晕,那是草尖上露珠的反光。还有几只鸡在草丛里悠闲的迈着步子。
刘老头眼瞅着这一景色,心情格外灿烂,心想,马运队真好看!
马运队旁早已腾起一缕缕炊烟。炊烟在公产房门前的一排苦楝树上袅袅摇曳,微风在叶间婆娑,还有几只蝉就歇在枝头上,静静地享受着这美妙的声响…
当太阳爬过屋顶,暑热罩着苦棟树时,蝉就开始了鸣叫,声嘶力歇地叫,闹得孩子们就用自己制作的捕蝉网捕蝉。蝉在网中挣扎,薄薄的羽翅有的被捕蝉网弄伤了,正在哀鸣。小孩子用玻璃器装了起来,或者用塑料瓶装了起来。蝉壳壳还可以拿到废品收购站兑换钱。
朱师傅回到家就系上了围裙。她急急地从柴火堆里抽出几个柴火把子,划了一根火柴点燃。涮锅,淘米,煮饭,然后,切南瓜,切红辣椒,剖了刘老头昨晚上搬的鱼,搞完这一切时,三丫回来了。
三丫一进门就喊:嗯(en)妈耶,饭还冒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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