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彼岸晓吾_5c83《我在纽约面包店当服务员》改编
国内的生活，在素素的脑海，渐渐地远去，像前世的时光，喧嚣声，烟火气，热闹的推杯问盏，仿佛被时光老人横切了一刀，全被阻隔在大洋的彼岸，留学的生活，宛如重生，仿佛开始了新的一辈子，前半生已荡然无存。
这期间，生活的底色简单纯白，生命的意义却是羽翼丰满，仿佛又回到八九点钟的太阳，徒然间生出了很多希望。
这天下班前，素素对经理说：“我马上就开学了，可能做不了多久。另外，我的体重增了不少，咱们店的面包太好吃了。”说完，素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经理笑着说：“丽丽走了以后，一直招不到合适的人，你现在业务熟，做事又认真，留下来接着干吧！”
素素道：“要开学了，我需要好好复习一下英语。”
经理：“没事的，你做兼职就好！一周只做两天半，每个周五下午，周六和周日上班。”
听经理这言语，素素就不好再坚持，说心里话，这也是她所期望的。
嘴上应着经理：“好吧，谢谢你。” 她对经理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分，她是个做事的人，说话很实在。罗老板的身体不好，多亏有她这个贤内助。
开学后，一连串的摸底考试，搞得素素晕头转向，摸底考试显示出她的英语听力需要恶补，看来要集中精力好好学习了。素素只有周末回到店里工作，周六日也是店里最忙的日子，不像平时，有喘息的机会。
这天，快下班时，玛丽说：“丽丽在机场的礼品店工作了，我去机场接人时见着她，好像是罗老板托的熟人，帮她找的这份工作。罗老板这人心眼还挺好的。”玛丽说这话时，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秦素素听了这消息，心里挺高兴：丽丽有了新工作，她的压力就会小一些，毕竟，前些日子，她到处找工作，到处碰壁，太可怜了。
放假了。
秦素素准备回国，在机场真见到了丽丽。传说中的礼品店其实就是个购物车，只是造型很艺术，晚上下班后，可以将车锁起来，车上摆的全都是纽约的旅游纪念品，T恤衫，帝国大厦和自由女神的小雕塑，玩具，打火机。
素素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丽丽的穿戴都变成了名牌儿。她打了粉底，白腻中略透疲惫，嘴唇上一抹紫黑色的口红。戴着一对不一样的耳环，一亮一暗，亮的像一颗欲坠未坠的泪珠，暗的那颗像一粒深绿色的石头。
丽丽见到素素也特别开心，热情洋溢地东拉西扯，仿佛只要能见到素素，聊什么都并不重要，素素有些感动，在她出国后对友情的渴望只有在丽丽这里得到了响应
“你好吗？你看上去很不错，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素素心里一直觉得挺过意不去，丽丽是跟她说了经理的底细，被经理听见，才把她给开了的。
丽丽没接茬，自己发了一会愣，然后鼻子里酸酸地笑了一声道：“我在这里只做兼职，老板是个宁波人，那里来的很多人都做小商品生意，他们有现成的进货渠道，她对我充分信任，我卖的物品和钱，她从不查账。毕竟是熟人介绍，感觉有担保似的。”她幽幽地说着。
素素打开随身的包，翻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对耳环，原本打算带回家送给妹妹，现在递给丽丽：“这个送给你，你走了以后，我一直惦记着你。”
丽丽被炒后有一天专门回来和素素道别，并送给素素一瓶夏奈尔第五大道的香水作为告别礼物。丽丽不是嘴上很会说的那类女孩，她想说的话都通过她圆圆的眼睛传达出来的，在国内时，素素没觉得交到一个三观相似的人有多难，但是异国他乡，她很珍惜这份情谊。
丽丽接过礼物，说了声谢谢，将小盒子打开仔细地端详着那副耳环，然后很利索地摘下旧耳环，换上新的。“好看，适合你。”素素赞道。
她们前面，来来往往的游客匆匆忙忙并没影响交谈。
丽丽：“其实我后来好几次都想去找你的，想跟你说说心里话，但是我都克制住了。” 丽丽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有点不太像她。
素素：“为什么没去？”
丽丽：“我怕万一被经理看见了，把你也炒了。”
素素：“听说你的工作是罗老板帮你找的，是这样吗？”
丽丽：“是的。” 说话时眼神中掠过一丝说不清的东西，跟她以前的那种坦荡不大一样了。空气突然有些凝重，一时间俩人陷入沉默。
素素看丽丽不再说话，便想起女生其实很讨厌别人打听隐私，她要想说自己就说了，她要不想说素素也就没再问。
刚好有个漂亮的女游客走过来打招呼，买了那个日本动画片儿里的龙猫，另外买了一款名牌打火机。丽丽很熟练地和客人打招呼，笑得很甜，客人买完东西满意地离开了，临走还在柜台上的玻璃罐里丢下两美金小费。
素素笑着：“你干得很不错呀！机场的客人，讲英语带着世界各地的口音，这倒是挺锻炼听力的。” 素素把话题岔开，想让丽丽轻松点儿。
丽丽跑到旁边的店里买了一杯咖啡递给素素说：“你有十分钟时间吧？”
素素：“有，我刻意提前过来的，想着没准儿会碰见你。”
“罗老板不仅帮我找了工作，还帮我租了房子。”说这话时，丽丽很平静，好像说着别人的事。
素素一听租了房子，心里格噔一下，立刻傻了眼。
丽丽却继续说道：“租了一个小小的工作室，里面有个小灶台，卫生间在走廊，和另外一个学生合用，每个礼拜日，他都会过来带我去超市，把我的冰箱装满。”
“什么叫帮你租了房子？把冰箱装满？他这是把你包养了吗？不会吧，老头儿都一大把年纪了。”素素诧异地问道。
“他确实老得什么都不能做了，这样反而好。他晚上经常过来，一个礼拜来两次，陪我吃饭，聊聊天，看我睡着了，他就走了，我们没有那样的关系，你知道，他什么都做不了了。”丽丽说到这里，竟然有几分轻松从眼神中一闪而过。
秦素素惊愕的同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告诉我这些她心里就好受了吗？或者她是想通过我的嘴把这个消息传出去，让经理和罗老板打起来，素素不愿细想了。
“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素素想把刚才的疑问证实一下。
“不需要你做什么，和你说完了，心里顿时好受了很多。”
素素又小人之心了。心想，女人啊！不管什么年龄，她们遇到难处时其实只需要一只耳朵，不需要出主意，也不需要任何劝阻，想到这里，素素心里越发沉重起来，看着对面的丽丽，原来两个眼睛离得很远，现在化了浓妆，两个眼睛没那么远了，但显得老了几岁，不知为什么，自从她说罗老板会把她的冰箱装满，素素在她脸上看到了风尘。
素素再向丽丽看了一眼，试着想象丽丽老了之后会是什么模样？她没什么血色，不涂口红时，嘴唇都是苍白的，和石膏像一般。在那黑黑的睫毛底下，眼睛像风吹过的稻田，时而露出稻子的青光，一闪，又暗了下去了。
丽丽又开口了：“你一定觉得很奇怪，我怎么答应他帮我租房子，帮我买吃的，你说我冤不冤，如果我跟他有什么事儿，背个狐狸精的罪名也算值了，我平白无辜地被搅在浑水里，女孩子家，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我跟你说句实话，我就是报复经理，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她愤愤地说。
素素想劝丽丽，别跟经理较劲，损人三千自损八百，这话都准备鱼贯而出了，但素素看到丽丽气愤的眼睛，又犹豫了。在她气鼓鼓的时候，说什么她也是听不进去的。转而道：
“他既然帮你租房子买食品了，你又何必打这份工呢？他肯定也会帮你交学费的，对不对？
” 素素没说这在纽约叫“甜爹爹”，其实丽丽心里比素素明白。
“我必须有份工作，不然我妈和我们家人都会觉得奇怪，我同学也会奇怪，那我不就是真的被人包养了吗？我现在只是一只脚在试水，我还没有真正站在水里呢。”
“天啊，你一只脚站在水里跟你全身泡在水里有什么区别？滴水穿石，水是会腐蚀东西的。”素素突然打住了，罗老板六十五岁了，能不能腐蚀她的身体，她不知道，但是她相信肯定会腐蚀她的灵魂。
丽丽很聪明，素素怎么想的她全都猜得出来，“罗老板和我真的没有什么，他就像父亲对女儿，爷爷对孙女儿，他只是可怜我，觉得我无辜。经理把我给炒了，还告诉所有人不要用我，他觉得很过意不去，他觉得是他的错，跟我多说了几句话，没想到经理的气性这么大，做事这么绝。”
素素记得丽丽说过，她在国内有男朋友，是她的高中同学，在西安，他们非常相爱，几乎天天都通话。
她们买电话卡，一分钟八块人民币，电话卡一刮开，有一长串数字，挨个输出去，就可以拨通电话，有时说着说着嘎嘣儿一下就断了，一个电话卡很快就花光了，两个人就这样维系着感情。
罗老板已经有了手机，丽丽还没有。罗老板就给她房间里装了一个电话，说方便联系。
“你的男朋友还好吧？”
“还好，有一次，我男朋友打过来电话时，罗老板就在旁边，也看不出他吃醋，他搂着我的肩膀让我接电话，老男人的世界我不懂。”
素素陷入两难境地，一边是经理，当初没在乎粤语录取了她，后来一直挺器重她，希望她长期做兼职。一边是丽丽，是投缘的闺蜜，素素是天蝎座，对于欣赏的朋友即使发现有毛病，也不会改变自己对她的友情。
素素不知道这样的平衡能维持多久，素素和丽丽肯定会保持联系的，经理那边，她还照常上班，只是不希望她知道，自己和丽丽有往来。
没想到奥斯卡竟然是一个哈巴狗，专门负责嗅到异味，报告给经理。
一开始她们都不知道，上次丽丽的带走面包的事，经理不在场，怎么会被经理知道，大家都很奇怪，互相猜忌了很久。
奥斯卡来自韩国，他也不会讲粤语，又是男生，一般来说，店里是不招男生的。
他平时沉默寡言，经理不知怎的他笼络住了，叮嘱他看到什么不该做的事，要随时向她报告。
为了生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谋生之道。那时，店里还没有监控设备，所以，他就充当了经理的眼睛。经理能够混到今天，也不是一般人儿，有她的独特之道。
一个潮湿的傍晚，素素和丽丽约在蟹粉小笼，这个餐馆离面包店不太远，她们都喜欢那里的蟹粉小笼包。
这次丽丽穿戴休闲而普通，仿佛回到了以前的样子。素素到达时，见她一个人落寞地坐在角落里喝着柠檬水，素素坐下不久，小笼包就端上来了，咬一口，流出的热汤汁欲烫掉口腔的一层皮。俩人顾不得说话，先吃掉一笼包子，才开始聊天。
俩人聊得正欢，进来两个男生，其中一个很面熟，居然是奥斯卡。冤家路窄，被奥斯卡撞上了，素素心里七上八下地发了慌。丽丽说：“今天点背，你最好心里有数，如果经理找你谈话，不要惊掉下巴。”素素点头，心领神会。既然说了这句话，就要寸步留心了。
第二天，素素有些懊恼，但过了两天她想开了，对于好强要面子的经理来说，她抄自己，肯定比自己辞职强，这么一想，倒坦然了。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别得罪她，这样再找其他工作时，她不会从中作梗。
素素悬着一颗心，就像那个失眠的人等待着楼上的另一只靴子落地，她想象着经理会怎么对自己说。
周日下班时，经理终于传唤了素素：“来我办公室一下。” 素素坐下后，不安地望着她，她原来浓浓地堆着一脸笑，这时候那笑冻在了嘴唇上，一双纤手，搓得那猫眼手环溜溜地转。
经理试探地问素素：“有什么消息和我说吗？” “消息”指什么，她俩心知肚明，她看素素是否会主动讨好她，向她透露丽丽的近况，但素素生平最恨打小报告的人，所以只能装傻，你不是说我扮猪吃老虎吗？现在我猪鼻子插大葱，装像！素素试着扯开话题： “经理神通广大，什么消息都逃不过您的耳朵，我一天在学校里，被考试压得晕头转向喘不过气来，哪有心思顾别的事。”
经理不吱声，似乎在琢磨着什么，气氛凝滞，素素有些尴尬。
沉默了一会，她确定素素不会透露任何丽丽的信息，不会选边站之后，她神情复杂地叹口气：“唉，现在生意没以前那么忙了，店里暂时不需要兼职了，以后忙不过来时，我再通知你。” 素素松了一口气，到底是老江湖，她没把话说死，这给她们双方都留了一条活路。
出得门来，素素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突然觉得浑身轻松，离开这个面包店，像一枚刚出炉的菠萝包，再去剖开一条缝，再夹上馅料，配上一杯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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