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曾照彩云归

作者: 梁全禄 | 来源:发表于2018-05-01 23:49 被阅读961次

    阳光从密密的树叶中穿过,丝丝缕缕地落在两个孩子的身上,男孩和女孩一靠一卧,清新得像一幅可以触摸的画,满溢着葱笼的岁月和青涩的年华。

    你的脸颊上泛起一阵红晕,眉目缓缓,笑容乍现,一时间,世间万物都黯然了颜色,凝结成了永恒。我的手轻抚在你的眼睛上,你的睫毛很长,像是一把小扇子,在我的掌心里颤动,如同受了伤的小夜蛾的羽翼。很快,我的手指缝间浸满了泪水。

    许多年以后,当我已经习惯了大学的繁华之后,一直以为曾经那段岁月,只是小男孩和小女孩间的童话罢了,因此,我将那段岁月命名为"纯真年代"。

    人生是风,有太多的不定向;人生是水,有偶尔的潮起潮落;而人生,也是一只风筝,挣脱了细线,便会飞得越高越远。

    微凉的秋风卷起散落一地的枯叶,然后撒手而去,任凭枯叶化作一只只残碟,而后绝望地坠下。枝头那颤抖的枯叶,终是敌不过风的诱惑,挣脱开母亲的手,投向了大地的怀抱。

    过往,终究是回不去了吧?

    过往是最熟悉的陌生回忆,它回不去了,就这样被岁月撕碎,直至化成粉末,最后伶仃般地飘过我们的身边。

    现在的我们,没有过多的往来,也渐渐变得有些陌生了。可曾经的我们,却是最好的朋友。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一句唐诗,一段回忆,一缕愁情便涌上了我的心头。

    小时候,村子里头有一棵高大的杏树。那树约有两层楼那么高,一到夏天,便枝繁叶茂得如同一把撑开的大绿伞,给大地投下一片阴凉,供人休息,而到秋天就硕果累累的,站在下面,我们能看到一片片绿叶中泛起的点点微红。

    杏子成熟了,你总是很嘴馋,然而你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也只能站在树下,呆呆地看着,虽然有时你会流下些口水。每当我去找你玩时,你总缠着我,让我给你摘杏子吃。说来也怪,那时候,我对你言听计从,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去做什么。你让我上树摘杏子,我便爬上树给你摘,只要摘下一个,你就在下面伸出双手来接。每次下来,你都异常兴奋,笑得很开心。

    那一天,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大半天。快到黄昏时,雨停了,一条彩虹横亘在整个天空中,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色彩交织在一块,朦朦胧胧,若隐若现。

    你兴奋地拉着我的手,然后你伸出一只手,指着天上的彩虹,说:“你看,好漂亮的彩虹!”

    我也应和说道:“嗯,好漂亮的彩虹。”

    这时,一旁的奶奶很严肃地对你说:“琳琳,不要用手指着彩虹,不然你的手指会变得很长很长的,可吓人了。”你瞬间就把你的手缩了回去,放进兜里。看你一付极其惊慌恐惧的样子,奶奶“噗嗤”笑了。

    我和往常一样,去给你摘果子,可是我还没怎么爬,便从树上摔了下来,那时,我哭了。你很害怕,不知道要怎么办,也急哭了。其实,那会儿我并没有摔伤,只是觉得有点疼。慢慢地,你不哭了,在旁边安慰着我,用你那纤纤小手将我眼角的泪珠拭去。

    曾经,我们一块去上学,放学之后又一块回家。在回家的路上,我们只顾着贪玩,不到天黑走不到家。或许是出于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的缘故,连大人们也老是爱开我们的玩笑。

    我去你家,在院中玩耍时,你妈对你爸说道:“你看,亮亮和咱家的琳琳多般配啊。”

    “亮亮,以后你想不想和琳琳结婚?”你妈突然这样问我。

    当时我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你伸出手来,掐了我手臂一下,说道:“才不要呢!”

    我问为什么?你没有回答我,嘟起嘴,看着另一边。当时,你爸妈一下子都忍俊不禁。

    在时光的流逝下,我们正一点点长大,周围人的一些"流言蜚语",和所谓的"三八线",都让我决定要疏远你。我开始转变对你的态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没有找过你,就算你找我,我也都是爱答不理的。

    那一年我们刚好12岁,正值豆蔻年华之际。或许,是缘分天注定,不让你我分开。在开学的第一天,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们居然分到了同一个班,而且你主动坐到我边上,成了我的同桌。那时的我,应该算是班上的优等生,而在我的眼里,你就是那种坏学生,是最好少接触为妙。其实,你并不坏,也挺聪明的,只是贪玩,心思没花在学习上而已。这时候的你,还是一点没变,性格开朗,生性活泼。

    "亮亮,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出去玩会儿吧。"

    "唉,亮亮,我请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而对于你的热情邀请,我总是低头写着作业,嘴里只是淡淡地说道:"不去,不去!"

    每次做作业,你一遇到难题就可怜兮兮地堆起笑脸问我,可我始终头也不抬一下。

    "梁小亮同学,我就问你一道题,问完了就不烦你了。"你扯住我的胳膊蛮横地说道。

    我无奈地只好将作业本朝你那儿一扔,就算这样,你也从不生气,就好像如获至宝般的抄了起来。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我认真地给你讲解一下,你又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会做呢?也不至于后来……

    那时,我的头脑中还保留着强烈的男女界限,每每你跟我借东西,哪怕是块橡皮擦,我也要在你还回来时在课桌上抹几下,以此来表示和你划清界限。当时,我只觉得这样做是天经地义的事,而现在想来,却又何止是可笑,简直是一种悲哀!

    我对你的态度的改变,缘自于那个生日礼物。

    那天是我12岁生日,课堂上,你神秘兮兮地塞给我一个小木盒,我则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没人发现,这才像做贼一般将盒子藏进书包里。那一天,我第一次真诚地对着你笑了。

    至今我仍然记得,你当时那胖乎乎的小脸蛋,看上去很纯真,说真的,我对此很感动。而恰在那一天,平时一向认真听课的我,无论如何都无法集中注意力听课,终于,挨到了放学后,我第一个冲出教室,一道烟似的跑回了家,而这期间,我仅仅只用了10分钟。

    到家后我便连忙拿出那只小木盒,一边喘着气一边手有些颤抖地将盒子打开,是艘红纸船,火红火红的,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送给亮亮,生日快乐!"虽然只有8个字,却让我终生难忘。

    那一瞬间,我哭了,是后悔?是感动……

    冬天是单调的,除了天的蓝色,松树的绿色,剩下的都是雪的白色;冬天是寂寞的,也是寒冷的。然而,看着这一艘火红火红的小船,再回想着她那纯真的脸蛋,仿佛一束和煦的阳光直射进我的世界,温暖着我的心灵。

    我决定要改善和你的关系,何况之前,我们还是青梅竹马。

    翌日清晨,回到学校,我开始主动和你打招呼,"嗨,琳琳,早上好!"

    "今天,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一脸惊奇地望着我。

    我微微一笑,不语。从书包里取出了你之前跟我借了好久却没能借到的《豌豆》,慢慢递给你,装作满不在意地说道:"给你。"

    你有些错愕,没反应过来。

    "拿着呀。"见你呆晌在那儿,我说道:"昨天的礼物我很喜欢,谢了。"

    你这才缓过来,接过了书。

    "琳琳,从现在起,我们重新做回好朋友吧。"我看着你认真地说道。

    "嗯。"你满脸幸福地笑了。

    那天,我们并排躺在横野之上,看着夕阳一点一点往下沉。夕阳那微弱的光芒给大地披上了蝉翼般的光彩。云朵披上了金辉,像少女一样姗姗而行,渐渐靠近西山。天边飘着几块白云,宛如鲜艳夺目的彩缎,装饰着红蓝色的天空。

    我朝你问道:“琳琳,你的理想是什么?”

    你脱口而出:“我想当画家,想去到世界各地,用自己手中的画笔,记录下所有的美景。”

    "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画画,而且画的都不错。有几次,你的画作都曾获得一等奖。相信将来你一定会是个出色的画家。"

    “你有没有想过,你将来要做什么吗?”你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当一名老师。”

    “哦。”你有点失落了。我知道,其实你希望我也能当画家,然后……

    虽然如此,我们还是互相勉励着对方。我对你说道:“不论我们今后会变成什么样,或是从事什么工作,我们依旧是最好的朋友!”

    你虽然有些惆怅,但还是点了点头,说:“不管怎么样,我们的友谊不变!”

    太阳终究落了下来,那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吹来了阵阵晚风,横野之上就像掀起绿色的海浪一样,连绵起伏。在我们看来,那起伏着的则是我们火热的梦想。

    可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竟会发生了一件从此改变我们命运的事。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一天下午,班主任把我们叫进了办公室,他极其严肃地说道:"据同学反映,你们交往过于亲密,而且还私下里送礼物,这可是不良倾向……"

    我昏昏沉沉地,什么也没听清楚。从办公室出来,我们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第二天,我们便结束了同桌生涯。到此时,一阵说不出的忧伤笼罩在了我的心里。

    从那之后,你真的学坏了,也不来上课了。一次,我发现你竟和外班几个不务正业的女学生在网吧出没,当时我惊呆了。你也看见了我,我们对视了好久,都没有说话。随后,你们再次走进了网吧,留给我的依然是显得有些胖乎乎的背影。我呆呆矗立在那个没有风的午后,顿时心里难受极了,也为你而感到惋惜。

    你终于被学校记过处分了。你再也不能在这个学校呆下去了,你妈决定让你转学。临走之际,我想对你说声"再见"。于是,那个傍晚,我没走,一直在学校等到很晚。

    一抹殷红的夕阳照在西山上,夜幕像鱼网从天上漫撒下来。

    你一个人站在窗台前,望着外面,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好几次我想走过去,可终究是没有走过去。你大概不知道,那天,在另外一个窗口,有个男孩在边上陪了你很久。同一个空间,却怀着不一样的心情。

    渐渐的,夜幕降了下来。天上亮,地上黑,仿佛寒气把光也阻隔了似的。

    你妈来了,你随她走了,只留下了一个背影便消失了。我终究还是没能和你说声"再见"。我走出教室,锁了门,一个人走下楼,校园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冬日的月光,又清又冷,淡淡的,柔柔的,如流水一般,穿过树梢静静地倾泻在大地上,将大地点缀得斑驳陆离。

    月光悄然弥散,夜,在风的指尖上跳舞。往事值得回忆,在这月光如水水如天的夜里,我在窗边深深叹息,去品味那一份不可名状的心情。

    曾经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有的人已经永远离我而去,有的人虽然在我身边,却如此陌生。当岁月已远离那个有一艘红纸船"航行"的日子,我不知道该怀念些什么。往日的青梅竹马,你说呢?

    那些年,我们一起疯,一起笑,一起哭。记忆的幕布上,绿荫小道的椅凳上,都记录着我们的点点滴滴。心惆怅的怀念过去,脆弱不堪地诉说落寞;心跌宕的旋律,都与你共同谱写着青春的赞歌。如果说,青春是一首歌,那你就是五线谱,我则是那激励人心的词话。

    那些年,目空一切的我们,跌跌撞撞地奔跑,不顾旅途的泥泞与坎坷。我们挥手与青春作别,与青春相拥的我们,享受着青春的美好与张扬。那些年,我们历练了太多,青春给与了我们太多的落寞与哀伤,痛苦与不舍。

    那一年,为了追逐自己的理想,你离开了你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园。你就像一只风筝,终于挣脱了细线的束缚,飞向了自由的天空。我舍不得让你离去,曾在地面紧紧地追你,希望能把你挽留下来。但是,很可惜,在广阔的天空面前,我实在是太渺小了,我终究还是没能追上你。我在地下默默地看着,你最终一点一点消失在了天际。

    流年的渐行渐远,最终又留下了些什么?心中炙热的友谊是否会淡忘,我的青春是否会变味?希望吧,友谊不会变质。

    阳光恹恹,泥土的清香连同你的发香钻进我的鼻腔。脑袋的瞬间空白,只为记住那永远的芬芳。青春的美好瞬间,将铸就永恒的记忆片段。

    多年后,我们彼此失去了联系。我一直以为你已经走出了我的世界,"从此萧郎是路人"。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信,封皮上寄件人的姓名是“蓝色风信子”。我很好奇,会是谁呢,毕竟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信件。我轻轻地撕开了信封,看着那熟悉的字迹,我知道了,是你写的。只见,那信中写道:

    亮子,其实我们的心是很小的,能容下的东西也很少,那些难忘的、快乐的、痛苦的记忆,只是那一段时间内的心情,等时间冲淡后,剩下的只有自己,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是少之又少。到了那一刻,我们才发现,我们人类其实是那么的渺小,什么永恒不变,在经过岁月的洗礼后又会怎样?我们都懂得,真正留在心底的有多少!我一直都不相信永恒,因为,我知道:它是撒旦的承诺。但不管世界怎么变,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忘记你,没有忘记我们的友谊。

                                                                  ——  琳琳

    我很欣慰,纵使曾经分开过,可我们之间的那份情却从未离开过。

    你还随信送了我一幅画,看着画面的内容,我感觉很眼熟,在一片横野之上,太阳向西倾斜,它的光很微弱。草地上躺着一个男孩和女孩,他们紧紧挨着,手牵着手,似乎在向对方诉说着什么。

    多年前的那些回忆再次涌上我的心头,看着手中的画卷,我不禁潸然泪下。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唱歌我爱笑。烦恼、泪水,与无拘无束的微笑、拥抱。

    那么灿烂的青涩时光,如今都已四分五裂。

    回忆如此甜美,甜美得醒过来时,我的心底还回荡着一片绵绵的温柔。

    天会暗,伫立凝视柔美的夕阳、你的笑颜,还有你发丝飘逸的模样。风,辗转飞舞,却吹不散你的模样。

    岁月悄然流逝,余晖斑驳了记忆的绸带。天很蓝,云很淡,风也很清。

    你是否还记得年少轻狂时许下的诺言?你是否还记得那些与你时刻相伴的朋友?你是否还记得那个令你心生悸动的恋人?一辈子的美好说的很动听,可青春的悲喜又有谁人能懂?我们总是滥用我们弥足珍贵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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