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韵江南

作者: 梁全禄 | 来源:发表于2017-10-03 10:49 被阅读1006次

人们都说,春天的景物最美,可我却觉得秋天的洞庭湖最美,秋风一吹,树叶都纷纷飘落,给洞庭湖铺上了金色的地毯。在洞庭湖旁,柳枝杂乱无章地掉落在地上,像是天然而成的凉席。黄昏时,便是洞庭湖的一天中最美的时候了,洞庭湖面上金光粼粼,湖边的柳枝在晚风吹拂下轻轻摇摆着。采藕的农人面带笑容,满载而归;牧童骑着黄牛往回赶,吹着短笛,那悠扬的笛声萦绕在河岸柳林间,久久未曾散去;鸟儿也疲倦了,成群结队地越过洞庭湖,飞回了巢中。夕阳西下,各家各户的烟囱上都升起了缕缕炊烟,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在彩霞满天的时光里,这个景色最是好看。若是能将它制成一幅画就好了,只可惜,黄昏总是那么转瞬即逝,无法让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作出一幅优美的风景画来。

有很多村落聚居在湖边,村里人彼此往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或是在闲暇之际,入湖采摘莲藕,多少年来,这已经成为村里人生活的习惯了,虽然生活苦了点,但这里的人倒也生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我所住的房屋在村子东边,它的正对面是那连接洞庭湖的宽阔水域,那儿长满了荷花。在夏天,那里会开出不同颜色的荷花:红的像翔云火炬,白的像雪,粉红的像早上初升的太阳,在微风吹拂下,还会送来缕缕淡淡的清香。水边还停泊着一只扁舟,每当有空闲时间,我或是出船采莲,亦或是泛舟游湖。而房屋其余三面都长有修长的竹子和高大的柳树,在阳光照耀下,翠竹绿柳婆娑,呈现出海天一色的青青世界,令人静爽不已。

现在已是秋天,荷花凋谢了,就连擎雨的荷叶也枯萎了,只剩下那枯黄的叶柄露出水面。虽然荷花凋谢了,但屋后的翠竹却依旧昂首挺胸,不改其绿。我坐在楼上读书,推开窗户,打开书卷,所有的文字,上面全是青碧鲜绿的颜色。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飘来了几朵乌云,它们似乎都停留在了天上,慢慢地越聚越多。片刻之后,滴滴答答的,雨就下了,湖面上泛起了一个个涟漪。很快,视线变得模糊了起来,湖上灰蒙蒙的,仿佛水跟天已经连为了一体。一阵阵的风扬起一片片竹叶,茂密的竹林在风中摇曳着,发出“沙沙”的碰撞声,和着雨珠碰撞在瓦片上所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像是在演奏一曲美妙的乐歌。

一场秋雨一场寒,一个下午过去了,雨也停了,天气也一下子变凉了些。

雨后的湖面更美丽,空气泛着甜润的味道,平静的湖面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汽,犹如柔顺的面纱,笼罩着这国色天香般的美貌容颜。我站起身来,靠着窗沿,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夕阳准备回家了,只在湖面洒下一片斑驳。湖畔的垂柳倒映在夕阳照耀下的湖水中,如梦般的垂柳与金色的夕阳交相挥映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还在痴痴地望着,像是已经走进了这幅唯美的画卷之中,沉醉不已。

“还在那儿看啊,快过来吃饭了。”

我突然被这一声叫唤给拽出了画卷,回首一看,只见饭菜都已经在桌子上摆好了,云姑朝着我走了过来。

“这景色真美啊。”云姑很闲适地说。

“确实很美,只是再美的景色也会转瞬即逝啊!”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走,过去吃饭吧。”

走到饭桌前,我好奇地问道:“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云姑兴奋地说:“你猜?”

“糯米藕?”

云姑摇了摇头。

“莲藕汤?”

云姑还是摇了摇头。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云姑,“你就别卖关子了,说吧。”

云姑笑了笑,揭去上面的盖儿,只见碗里的鸡蛋羹上面铺着五片莲藕,莲藕之上又用琼脂和银杏围了一周,中间浇了很多糖汁,最上面则放了一颗蜜枣。

我生平从未见过这一道菜,问道:“云姑,这菜叫什么名字?”

云姑答道:“藕丝羹。这是今天我跟小兰刚学的。”

云姑急切地看着我:“你快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我夹了一块琼脂,轻轻咬了一口,很有弹性,还很甜。

“不得不说,我们云姑有一手的好厨艺啊!”

我夹了甜枣,凑到云姑嘴前,“来,把最甜的蜜枣献给我最心灵手巧的云姑。”

云姑张开嘴,吃着蜜枣,心里美滋滋的。在她看来,我给她的夸奖似乎比蜜还要甜。

饭吃完了,天黑了,月亮也出来了。我点上了蜡烛,屋子里变得亮堂了些。

云姑和往常一样收拾碗筷,我则搬了把椅子,打开窗户,坐在窗前,欣赏着洞庭月色。

“云姑,别忙活了,快过来,看看洞庭月色多美啊!”

云姑朝我走了过来,我指着我的腿,道:“坐这吧。”

云姑坐在我的腿上,我一只手搂住她的柳腰,倒了杯茶,递给云姑,“你今天辛苦了,喝杯茶,解解乏。”

云姑动情地说道:“只要能跟亮哥在一起,再累我都不会觉得辛苦的。”

云姑的这句话听得我心里暖暖的,我牵着她的手,说道:“我的好云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我情意绵绵地看着云姑,云姑也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们之间的距离慢慢变短,我深情地吻了她。

月光把半边天都照亮了,但只有在远处的天空中才看得见一两颗星星,它们闪着淡淡的光,正慢慢隐退。奔流了一天的洞庭湖平息了,渐渐地进入了梦乡。一轮明月倒映在水面上,晚风一吹,波光粼粼。风一停,整个宽阔的河面就又像一面明镜,波澜不惊。地上也亮了,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像是盖了一层霜似的。

“冷吗?”我关心地问道。

云姑摇了摇头,说道:“亮哥,抱紧我。”

我将云姑紧紧搂在怀里,此刻,我突然感受到,人生最大的幸福也莫过于此啊。我从衣袖里摸出一只香囊,看着这只香囊,我突然回想起了两年前的往事。

江南之恋

两年前的夏天,洞庭湖面碧清如镜,青绿的莲蓬矗立于绰绰多姿、亭亭玉立的荷花和青绿如盖的荷叶间,接天莲碧,幽香阵阵。这正是采莲的好时节,少男少女都划船去采摘莲蓬。我自然也不会例外,撑着竹篙,荡舟入湖。

温馨的夏日,阳光散落在湖面上,泛起细碎的银光。湖面铺满了碧绿的荷叶,大大的荷叶上滚动着晶莹剔透的小水珠。荷花的花瓣,洁白如玉,花蕊里散发着芬芳扑鼻的香味,让人闻起来都要陶醉了。蜻蜓在荷花上飞舞,赞叹着荷花的美。而花里还托着深绿色莲蓬,莲蓬向上的一面的小孔里面躺着许多的莲子。

我刚采了一些莲蓬,正采得起劲的时候,突然从边上传来了一阵爽朗的歌声:

“ 洞庭山,洞庭水,洞庭风光美。千里荷花万里浪,花香惹人醉。唆那一支啷当,唆那一支啷当,花香惹人醉,惹人醉。"

"愿作水下莲根藕,生在污泥身不染;愿作水上一枝莲,万花丛中吐芳艳,吐芳艳。鱼儿游,鸟儿飞,荡舟采莲含笑归,依么依子呀嗬,依么依子呀嗬,彩云飘,微风吹,渔歌伴余晖,伴余晖。唆那一支啷当,唆那一支啷当,渔歌唱晚伴余晖。”

这歌声深深地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站在船头,静静地听着,可越听越觉得美妙动听,心想这唱歌的人该是多么的快乐。我满怀好奇之心,也顾不上采莲,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划船寻摸过去。

当小船穿过一个又一个的港叉后,只见一黄衣姑娘,年方十八的样子,正一边采莲一边歌唱。这姑娘不仅歌声婉转动听,而且容貌也是绝佳,她就是这满江的荷花一样,尽显清纯可人,给人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觉。

当她见我过来了,似带有些羞意,竟把脸转向了另一边,继续采莲。

我随手采摘了一朵最好看的莲花,慢慢将船荡向她的旁边。

“姑娘,送你一朵荷花。”我带着些爱慕的心情朝她递过去。

她扭扭捏捏的,犹豫了一下,才慢慢转过脸来,接了过去,只道了声:“谢谢。”

她那洁白的脸上忽然微微泛起了一圈红晕,与荷花交相辉映,更显小家碧玉的妩媚动人。看着她如此娇羞不已,我只得作罢,说了声:“我先走了。”

我划着船,去到一边采摘莲蓬。临了,我回头对她笑着说道:"姑娘,你的歌声真的很动听。"

她还是有些羞涩地低着头,看我已经一点点离去,她才稍稍抬起头来,看着我的背影会心地笑了笑。

太阳缓缓落了下去,采莲的少男少女也都纷纷往回走。远远的我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越来越近了,我的心一下子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当我们相遇的时候,她似乎想跟我说点什么,却又因为害羞而不敢抬头看我,只是在船上低着头,很羞涩地微笑着。慢慢地,船也越走越远,最终走出来我的视线之内。

此时,我似乎听到我内心深处的声音,"我喜欢上了那个姑娘。"

第二天下午,我怀揣着一颗激动的心,荡舟入湖,前往昨天去过的地方,我多希望能再次遇上那姑娘,再有那么一次心灵激荡的邂逅。当我的船荡入荷花深处时,她还是和昨日一样,已经在那儿采着莲了。

今天,看上去,她似乎不再像昨天那般娇羞了。我还是和昨天一样,摘了一朵最艳丽的荷花送给了她,而她却不再犹豫了,看着我接了过去。虽说如此,但我依然能感受到她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轻轻地走到她的船上,帮她采莲。她扭捏了一会儿,给我递了一只香囊,说道:“你送我一朵荷花,我赠你一囊莲子。”说完她又显得有些羞答答的。我接过了她的香囊,揣在了怀里。

忙活了一天之后,我和她并排坐在船头,我拿起竹笛吹着,而她则在笛声伴奏下,唱着那动听的采莲曲,歌声婉转悠扬,一直飘到荷花深处。就这样,我们互相认识了,原来她名叫云姑,就住在我邻村。

夕阳西下,大地在瞬间笼罩上了一片金黄,荷花荡里水波荡漾,荷花默默地注视着远方的夕阳,它依然微笑着迎接夜晚的来临。在落日的余晖下,我们互相倾诉了情思。

从此以后,我们生活在了一起,耘田采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现在想来,当初云姑所留给我的记忆,到现在始终鲜活如昨日,永不褪色。

“这个香囊你还一直留着呢?”云姑惊奇地问道。

“嗯,这可是你送我的,我一直戴在身上。我戴上它,就仿佛你在我身边一样了。”

云姑深情地看着我,说:“你真好!”

我有些自负地点了点头。

云姑接过我的香囊,把莲子倒在了手上,只见那莲子早已干枯得如同粉末一般,她多少有些感动,说道:“明天我给你重新换点莲子。”

“夜已深了,咱也该休息了。”说罢,我关上了窗户,吹灭了蜡烛,将云姑一把抱起,抱进了青纱帐,度过了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

月亮已经跑到了中天,很圆,也很亮,然而皎洁的月光下却是一片寂静,只有屋后的竹林,还在晚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

寒来暑往,转眼又到了一年的盛夏时节。静静的湖面上布满了苍翠欲滴的荷叶,像是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翡翠伞似的,把湖面盖的严严实实的。翠绿的荷叶丛中,亭亭玉立的荷花,像一个个披着轻纱,在湖上沐浴的仙女,含笑伫立,欲语娇羞;清风拂面,时而飘来阵阵清香,沁人心脾。

晚饭过后,云姑点上了蜡烛,坐在我对面,陪我下着棋。

“云姑,今晚月色这么美,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

云姑满心欢喜地说:“好啊,一直下棋也没什么意思,出去外面还可以纳纳凉。”

云姑随我下了楼,我跳上了船,招呼云姑过来。云姑走了过来,好奇地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啊?”

我回应道:“别问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夜,静极了,岸旁的人家早已闭门高卧,没有灯光摇曳,没有人声喧哗,只有一弯明月在云中穿行,淡淡的月光洒向平静的湖面。皎洁的月光透过湖畔的柳树枝叶,柔和、温暖地发散开来,照着船里那两个清晰的背影。我们借着倾泻的月光,身体微微靠在一起,并肩而坐,感觉幸福而又安详。

我将船划进了荷花荡中,月光下,仿佛碧玉一样的荷花挺立在水中,与荷叶连成一片,它们是那样的亲密无间。一阵风吹来,荷花、荷叶都摇动了起来,此时,我们忘却了白天的燥热,仿佛也成了其中的一员,跟着她们舞动起来,完全陶醉于那迷人的景色中。我在船里铺设了凉席,我跟云姑一起躺在船上,看着天空,月亮斜挂在天上,笑盈盈的,星星挤满了银河,朝着我们眨了眨眼睛。

“亮哥,你真的不去参加科考了吗?”云姑突然问了一句。

“你希望我去吗?”我反问道。

“我不知道……我就随便问问。”

“云姑,我跟你说句心里话吧,我不想去,我早已经把功名利禄看淡了。”

“可是……可是你每天不都一直在认真地读书吗?还是……”

“自从我选择放弃科考的那一刻起,读书就仅仅只是我生活当中的一种兴趣爱好罢了。科场的屡试不第,使我厌倦了那样烦躁的生活。当年落第之后,我曾只身一人漂泊于此。在这里,我似乎找到了心灵的真正归宿,而忘却了所有不快之事;在这里,我可以生活得无拘无束,不受任何事情的羁绊;这里风光秀美,令人心驰神往,更让我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里遇见了你。我的心已经彻底静下来了,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这能和你共度余生,我已经很知足了,除此之外再别无所求了。”

“亮哥,我会用一生去陪伴你,在这里陪你一起坚守你心中的那一份宁静。”

我将云姑紧紧搂住,深深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我们不再说话,任凭船儿在荷花荡中随意飘荡,静静地享受着大自然的宁静与祥和。

清晨,晶莹透明的露水在荷叶上晃动着,一阵风吹来,荷叶上的露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流着。太阳出来了,荷叶上的露水也干了。湖面上,采莲的船只往来穿梭,少男少女的欢声笑语,和着那一曲曲婉转动听的采莲歌,远远地一直传到了荷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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