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若有情
“吱呀”门轻轻的被推开,父亲手捧着豆腐花裂开嘴叫到“唔妈,今天运气好,刚把西瓜摆上摊儿,就有买豆腐花的”。祖母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脸颊上的摺皱似一朵朵菊花慢慢的舒展开来,嘴巴轻轻的蠕动着。“好,好……”祖母因为之前吃了太多的苦,年老了总是有很多的病魔缠着她,让本就娇小的她看起来更加的瘦弱。
祖母慢慢的吸着豆腐花,脸上透着一股回味与满足,轻轻的又抿了抿,嘴角上的那颗美人痣却是显得油亮与饱满,她好像并没有随着主人的沧桑而退色……
“快些回去吧,别耽搁了时辰,卖不上好价钱”祖母催促着父亲道。父亲轻轻的将祖母的房门带上,转身跨过门坎,又急忽忽的向街上走去。我和小妹趁机来到祖母的房里,“晓得是你们几个好吃佬儿,快点来,给你们留着呢”。祖母怜爱的看着我们,半碗豆腐花儿一会儿就被我们一扫而光,满满的清甜的味道。
过了晌午,忽就狂风大作,树枝被吹的吱呀吱呀的乱响,惊着一群麻雀嗖的一声躲进了密林里,不见了踪影,“呜,呜,……”狂风一阵接着一阵,赶路的人们己站立不稳,纷纷躲进路边的人家。
父亲蹒跚着脚步,吃力的推着板车向家走来,同行的还有一个五长粗大,穿着厚厚的乱棉衣,看不清脸,浑身上下一片污秽,散发出难闻的酸味的叫花子。风吹着棉衣的布条随风飞舞着,破旧的棉絮有一些被风缴在半空……
祖母颠着小脚,在门口焦急的张望着,风一下又把大门啪的一声关上,吓的祖母又退到了房里,屋上有一些的瓦片被吹掉在地上啪啪的响,窗户上的胶纸被吹成了一条一条……
我和母亲赶忙帮着父亲将板车往屋里推,把没有买掉的西瓜搬到堂屋内。叫花子随即跟着父亲进到堂屋,父亲来到灶台上,将母亲留给他的饭分了一大碗给他。叫花子狼吞虎咽的把大碗里吃的精光,“嘿,嘿”的笑着。我与妹妹们躲到祖母的身后,袪袪的望着他。
“喂,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到这里来的”,父亲问道,叫花子不作声,仍旧是“嘿嘿”的傻笑。父亲摇了摇头,叹气的说道“脑壳有点问题,不然有的是力气,也不会这样,唉,真可怜”。父亲抱来一床破棉絮,铺在角落里,让叫花子在我们这过夜。母亲不耐烦的说道“脏死了,让他去屋外吧”。可父亲执意不肯。
此时的雨下的很大,六月的天瞬间变的很凉,只听见窗外忽忽的风声,树技被折的脆响声,屋里大盆小盆接着漏子的滴水声……随既又被啪啪的冰雹声所淹没,一个个如核桃大的冰雹砸在屋顶上,砸在西瓜地里,玉米地里,砸在大片大片的烟叶上,砸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四处哗啦啦的响声一片,人们每个人的脸上也是愁苦不堪,唉声叹气,呛天呼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响声终于停了下来,人们迫不及待的走向屋外,四处一片狼藉。到处是吹断的树枝,还有一些比较大的树也被折断。屋旁的水沟,路边零零散散的一些土豆被大水从地里把它冲洗的光溜溜的,裸露在外面,而有的土豆还只有豌豆大小。此时的地里己变成了深一条浅一条的沟壕,有许多还渗着泥水。
而我们的西瓜地里,大大小小的西瓜被砸成窟窿,惨不忍睹,成熟的瓜面上有的还挂着红红的汁子,瓜叶多半己没有了,剩下的几片叶子上也沾满厚厚的泥浆。玉米地里似被石栱撵过了一样,没有几棵站立的。而烟叶更似清明灯儿一样,撕的碎碎的,挂在枝杆上随风摇摆着,带着满满的愁颤,满满的哀怨,像是在诉说,又像是在嘲笑……
这场暴风雨来的是如此的凶猛,如此的无情,让我们奈以为生存土地也似梦幻一样破灭,人们无助的,茫然的不知所措。但很快又从晃乎中清醒了过来……
河坝里的洪水也向周边的水田里灌去,看不见秧苗,只有凶涌的,浑浊的一大片泥水,河面上偶而还有漂着的木桩和一些衣物,床板,锅碗瓢盆……这肯定是受灾还要严重的人家,房屋都己被冲毁了。人们对着河水深深的叹息着,满脸的怨恨与无奈。对漂浮在河面的东西,更是无限的婉惜与心疼,三三两两猜侧着受灾的人家会怎么样……
许多胆大的站在河边抢着树桩,用鱼网舀着水里的杂物,尽管地里什么都没有了,但人们还是需要生存,也不会因为老天的催残而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气,人们一如既往的不会放过一丝希望。那怕是一根树岔子,一个脸盆子,他们也要争取把它弄上岸来,又可以拿来贴补家用。就连我们这些小孩也是走到较浅的水边,抢着打水柴。我不知儿时的我胆子怎么会那么大,竟然也敢下水去抢,只知道多一点柴,家里的境况就会好些。而如今的我看到洪水便会炫晕,不敢站立。
天若有情天亦老,当灾难来临的时候,它是如此的冷酷,残忍,没有一点感情,没有一点预兆,同时,因为他的无情,大山里的人们便也学会了生存,学会了忍耐,他们并没有向命运妥协,而是用着最简单的纯朴与勤劳在这天地间抗争着,努力活着他们想要的生活,那怕只有一点点曙光,也会燃起无限的希望……
我的父亲就是典型的代表。
当洪水在经过几天的咆哮,终于慢慢的退去。而地里的庄稼在经过磨难与摧毁后注定将颗粒无收。人们很快也就接受了现实,寻找着另一片生机。
乡土【三里魂】(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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