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铭凡的头老是疼，半夜睡不着。隔壁羊圈里时不时传来的嘶鸣声，他抬眼看见剥落油漆的窗棂外闪烁的篝火。
翻来覆去在床上打滚，他思考着今天早上向他卖地的上一任牧场主对他催债的事
他去年从那个看上去胖乎乎圆脸的奸诈小人手里用军人的抚恤金接过牧场，不是因为想赚大钱。
而经过了一场艰难又痛苦的战争，来自于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令他不得不换一种生活方式。
远离城市喧嚣，沉浸于苍茫寂静的自然风光之中。本想着今年母羊能够生出许多小羊崽，就将原本的那一批全数卖出还清债务。
寂静的远山，低扶着片片绿植，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刺骨寒风，令他原本该产仔的母羊在生仔的时候患了感冒，浑身无力难产了。
“这下，卖羊计划得延后了。那笔欠款恐怕得延期。”他安慰自己说到，远处的那批人在篝火前围成一群跳着舞，这群乡村本地人从来都是一副欢乐的闹腾气氛。
然而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一声特别细微且十分清脆的金属敲击声。
本来神经高度紧张的他听得非常清晰，这使得一个念头钻进了他的脑海。
“有小偷进来了。”
他连忙迅速从松软的床铺上爬了下来，掏起了身边那管猎枪。在这野兽环伺的地带，没有武器可难以生存。
铭凡熟练将一管子弹上膛，将令一包弹夹塞进了自己的牛皮革大衣里，披在了身上。
他蹑手蹑脚的开了卧房门，摸黑走向了玄关一侧，虚掩着房门往羊厂里瞟了一眼。古旧的大门半开着，里面突然传来一声绵羊的嘶鸣。
一个漆黑的身影背着献血淋漓的羊仔冲了出去，看他古铜色的肌肤应该是当地人。脸上还戴着当地制作的古怪面具。
铭凡举起猎枪朝向了他的双脚，星辰般璀璨的眼神里散发着凌厉，他完全可以现在就让这个贼的双脚残废。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的内心升起了一股莫名的酸涩。这让他犹豫，远方盘旋环绕的青山仿佛一个又一个巨人，山脊间勾搭着宽厚的肩膀仿佛昔日战场上重重叠叠的伟岸虚影。
错过了好时机，那个本地人身型健硕，非常迅速地翻过栅栏，隐没在暮色之中了。
他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羊群已经被惊醒，猛️地从厂里冲出。
铭凡扔下了手里的猎枪冲向了羊群，拼命地将它们往回赶。
“回去，都给我回去！”
他怒斥着羊群，在坚硬的泥土地上奔跑着。尽管原本他的家庭在战火中覆灭了，可还是给他留下了一些生存必备的坚韧。
他不太熟练地完成了工作，将大门关闭在里面。可里面弥散开来的浓烈的血腥气味令他脸庞有些抽搐，看来是战后后遗症发作了。
“真是见鬼了！”
他背靠在门上，望着自己止不住颤抖的右手，咒骂着自己悲惨的命运里那颗无比软弱的内心。
夜晚草垛里传来昆虫的鸣叫，仿佛在对他嘲讽。
战友们一个个倒在强大的炮火之中，冰冷的子弹却卡在他的膝盖骨里，他想要咆哮根本无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还幻想着能够结婚重新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情人却也因为他所受的创伤离他远去……
“可是，我不能拿枪射人。”铭凡平静了下来，望向天上零碎的星光。
久违僵硬的脸庞上，也露出苦涩无奈的笑容，不知不觉中，他就这样睡着了。幸好，这个危险的举动并没有引来野兽。
也不知过了多久，黎明的曙光刺破了远方的云层。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人摇醒，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本地年轻女人的曼妙身影。
“你是不是丢了只羊？”她温柔的笑到，纯洁得宛如天使一般。
铭凡双眼有些失神，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纳汗，快给别人道歉。以后不要再随便动别人的东西了。”她扭过头朝身后那个魁梧的声音说到。
那面容陌生的男子手里牵着两只母羊走到了他的面前，有些歉意的说到：“对不起，昨天晚上我有点喝多了。跟别人玩闹的太疯，竟然打起了偷羊的主意了。实在是抱歉，这是陪给你的。”
铭凡望着眼前充满了野性的男子，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压下心中的激动，挤出了一个微笑说到：“好，我接受你的道歉。”
“太好了！我告诉你他不会生气的吧？”她活泼的对阿纳汗说到，兴奋地扭动着纤细的身躯。
她半裸露着腰间，似乎性格非常火辣。铭凡站了起来，没有介意的去捡起了猎枪，这个举动令男子脸色露出一丝惊俱。
铭凡回过头略带沙哑的声音说到：“就当是个误会了，以后可不要再犯就行，我们还可以成为朋友。”
天色苍茫，午茶饭后。那个催债的圆脸今天又来了，他坐在壁炉前对看书的铭凡嬉笑着说到：“能还钱了吗？”
铭凡只能遥遥头，叹息到：“只能下半年了。等所有的母羊生崽我就可以卖了，到时候就能还清欠你的债务。”
他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又转而说到：“下次再不还钱，我就要收走你的农场卖给别人。”
可是他转而神色又一变，若有所思的说到：“是不是当地人找了你麻烦？你可要小心他们，我听说前些天北边某个大的牧场的地主和当地人发起了冲突，找了七个枪手打死了不少人。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铭凡听到这话，内心深处莫名一疼，仿佛魂一下子找回来了一般。眼皮微眯着说到：“还有这种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莫名有些愤怒，可是说不上来。
“不知道，不过我建议你最近就少惹点麻烦了。”说完，他看了看脚微微有些抖动的铭凡，不屑的嗤笑了一声，转头离去了。
“别忘了还钱，不然你的腿可能再也治不好了。”他威胁的说到离开了。
一个月后，母羊产仔了卖了钱，那个男人回来收了费。嬉笑着说到：“看来你的运气不错，最近那个牧场主被人远远的射中了死了。他再也没办法放牧了，听说是把猎枪的子弹隔着老远了将他二楼的玻璃都给打碎了，他当时正在玻璃前望着外面。”
说完，他的目光瞟向了面色严肃的铭凡的身后卧房内挂着的那把猎枪，脸色陡然变得惨白无比。
铭凡眼神里幽暗之色一闪而逝，说到：“某个当地人说那个人凭着武力暴力从当地人的地盘上赶走了他们。也许，死也是活该吧！”
“什么？你……”他不可置信指着他，话说不出来。
铭凡的腿又开始情不自禁地抖动了，但这一次圆脸胖子没有在嗤笑，而是紧张的拿着钱票急忙朝门外逃似的跑开了。
他望着离去的背影，站起了身子，桌子上拿起了那个怪异的面具。坐在壁炉前，一个人静静地端详了起来，不管外面的寒风有多凛冽。
然而，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