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在这个芳菲落尽的季节,窗外的细雨如牛毛般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看不清远处。微风徐来,稍稍有一丝凉意。望着外面阴阴沉沉、朦朦胧胧的世界,我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任由思绪飞越。
最后一次见祖母是前年的清明,那时外祖父仙逝,趁回老家送殡之际我和姐姐顺便探视了祖母。那是一个下午,82岁的祖母仍然习惯一个人独居,我们走到祖母家门口,远远望去,她正坐在木制沙发椅上,椅子上垫了一层旧衣服缝制的毯子,和一个同龄老太太在一起聊着天。4月的时节,老家的气候仍有些冷凉,他们围着烧火炉,祖母两鬓的白发已经稀稀疏疏的落得直贴头皮了。
我唤一声“奶奶”,她愣了一下,挣扎着眼,老半天才反响过来“这是哪个?”我微笑着脸站立着,试图等待她看清我、认出我,看着她记忆艰难的样子,满脸的皱纹,瘦弱得立不住的身材,背已经驼得直不起身了,眼睛也明显凹陷了,整个人分明已经萎缩了。足足两分多种,仿佛一个世纪的样子,我又唤了一声“奶奶”,自报了小名。她听到是我,猛的一闪眼,像是戳中了她年迈的记忆,一阵欣喜的样子油然活跃于脸上。
奶奶叫我们坐下,开始与同龄老太太聊起我们,老人家最喜欢聊的就是我们小时候的事情。时光的隧道迅速把大家带回到30年前,我们家加上两个叔叔的孩子,奶奶一共有9个孙子孙女,每当天气晴朗的下午,就会带着9个孩子一起到村里的小河边放风。那时奶奶50来岁,细高的声音极其爽朗,加上奶奶健谈,儿时的我们总是被一种热情而又活跃的氛围感染着。孙子孙女当中,大的八九岁,小的一两岁,跟在奶奶后面,排成队,奶奶总对人家说是“放羊”去了。
小河岸边有沙丘、有草地、有柳树、还有村民们种的各式各样的蔬菜。春天柳绿花红、一片生机;夏天娇艳似火、郁郁葱葱;秋天河岸两旁那满地的黄叶被迎风吹起,活脱脱演绎出“天凉好个秋”的景象;冬日里,记忆中是经常会下雪的,那白茫茫的如棉絮般笼盖着大地。我们会选择在天朗气清的时候出门,每次奶奶会给我们带一块拍子,是用旧拖鞋和竹鞭绑在一起做成的,用来拍蚂蚱。拍来的蚂蚱用一个瓶子装起来,带回去给鸡吃,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就是鸡的“饲料”了。捕虫之余,我们还到小河边踩踩水,捡捡石头,小河不大,水也不深,经常露出大小不一,被河水冲刷得干净又光亮的石子,运气好的话,还能捡到带孔的,拿回家用绳子套起来,便成了我们童真时代的最美的玩具了。
到了夜间,奶奶总喜欢和几个老太太坐在院子里乘凉,拿一把棕叶芭蕉扇,不停地扇啊扇,好像毫不费力似的。我们几个就喜欢蹭在她的身边,一边吹着凉风,一边听她讲故事。奶奶讲的故事,大多跟鬼有关,脑海中经常出现披头散发,吐着长舌头的女鬼的模样,甚是吓人。奶奶讲鬼故事,除了打发百无聊奈的时间,还有一个目的在于告诫我们要听大人的话,不能随意造次,否则容易遇到鬼。
奶奶还说起过一件事,大概在我四五岁大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掉进了一个老井里去了,得亏爷爷发现得及时,立刻跳下水救了上来。自那以后,按照我们那迷信的说法,每个傍晚要拿一个鱼笼去那口老井里捞,一边捞一边叫唤我的名字,连续一个月,这样才算是真正救回了我的魂魄。
伴着奶奶的讲述,儿时的回忆是那么美好,那么难忘,以致于迄今为止这些场景都不时出现在我的梦里。
记忆把我带回了一年前,一个周末的早晨,堂弟给我打电话,告知我奶奶已经突然走了,我乍听怎么也不相信,几个月前奶奶的样子还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我被这个消息重重一击,那个清明竟然成了我见到奶奶的最后一面了。
而今,祖母离开我们已经一年多了,每每在梦中遇见,仍然是那个和蔼又慈祥的模样,亲切地唤着我的小名。只是她再也回不来了。
时光流逝,它带走了奶奶,却带不走我对她永久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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