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室友结婚，一个外地的同学回来，向我讲述了他的“奋斗”史。
他的家庭条件其实还不错，一毕业家里就给他安排了中石化加油站站长的工作，自然少不了金银关系，工资不高，但一年也是铁铁的八万，在我们这个五千块就可以过得很好的地方其实是个肥差，他没去，为了爱情。而后父亲又给他安排了铁路的工作，正式的，钱自然也更多，他没去，想靠自己。
后来闲不住了，去他对象那里，才知道她家里背景深厚，她叔叔给他安排了国土资源局的工作，一步到位。两月后，给他安排了个“监工”的差事，工程是270个数，他得了50个。
上学那会儿他就是我们班里头脑活，会来事儿的，面对此情此景，自然少不了大干一场：科长10个，局长20个，叔叔呢？也20个，全做了人情。却不想被叔叔骂了，据他说，嫌他给的多、留的少了。 他受不了辞职了，按他的说法，自己像个上门女婿。
回来的他无事可做，陪个朋友去收债，有些不正当，折了人家三条腿。进了局子，不成想局长是他朋友亲叔叔，睡了一晚上，嘛事没有。
他说这些时，很亢奋，他说我就是任性，就是想自己干点啥，想靠自己本事吃饭。我问他要做哪行，他不知道，说自己过了三十就废了，说自己一月两三千够干啥？
听到这里我不再说话，有些羡慕，有些鄙夷。
我们学校是所三本院校，毕业那会儿找工作能把人愁死。我幸运，跑到新疆做了志愿者，后来又考上了事业单位，总算不至于饿死，至于出息，呵呵。
我记得那会儿读书，看阎真的《沧浪之水》，直觉得世上是扭曲的人扭曲的事儿，小说家言也不敢尽信。到进了这个圈子，才觉得阎先生的书写得还算隐晦。诸如楼盖了再拆、钱来了先扣之类的事何止千万。阎先生写了省厅，没写基层，其实基层比上面难看。我们这里300个不扒100个的皮算是没扒。前段时间，人民日报上曝出有基层专为子弟设岗，我们看到，都是呵呵一笑，我们这里的岗位全是“子弟岗”，像我这样的“外来户”，多半是被当作“抢饭碗”。
记得刚来那会儿，我们几个坐在一起讨论，怎么这个大个单位尽设些不对口的专业，来了也不做本专业的事，都说是单位傻了疯了。后来，也就明白了，不是单位傻了，要招这么个专业，而是我们傻了要考这么个岗位。
想来，也不是什么高风亮节之辈，对这些背后事也绝非不能忍受，然而有些黑暗却忍受不了。
跳进这局里后，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有能把人鼻子撞塌了的黑屋子。什么回扣、安排不过都是日常罢了，其实细留心处哪里都是掩着黑洞的白纸。
想起同事说的故事：
他家某表弟在某县政府做某主政领导的秘书，一日一位裘镇长去寻这位沈主政批办某项目，其实该项目早已说定了，不过要个签批的程序。沈主政也不为难，只道此事不必麻烦，找秘书表弟即可。
裘镇长自然高兴，赶紧跑去找表弟。表弟也十分热情，却为难道：“我哪有这个权力。”裘一想也是，他是个无权无职的秘书，总要领导签过字才好办下来的事，又慌忙回去。沈主政却道，我说了秘书能办，你找他办就好。裘一愣，又想也是，再去表弟那里，表弟却又作难。
如此一来二去，裘镇长奔求再四，却不能办理，两家又都说可办。他不明白，怎么秘书敢和领导踢球？莫不是他哪里得罪下了？只好求救高人吧。
再后来分往两处，各寄下一包信，这球才算进了。也明白了，为什么要有个绿茵场。
如此高明手段，恐怕一般常人想死也不明白。
世上没有白踢的球，只是你不懂球。
我也终于明白为何宇文泰以贪治国的轶事不能见于正史而只是杜撰，也终于明白为何陶渊明宁肯穷困潦倒选择归隐也不肯入士做官。
因为要看懂一场球太难，要踢一场球更难，要踢好一场球，其难度更是艺术级的。
所以，明白比赛规则的人要么黑着心下场，要么白着身下岗；而举办比赛的人，只有把规则隐藏，才能让更多人入场。
当然，规则不明朗，也就可以改变，而能改变规则的人只能在场上。作为已经入场即将控场的年轻人，我们是要成为表弟、成为池大为，还是要冒着黑化的风险成为改变规则的张居正，亦或是忍受不了黑暗成为陶渊明，将直接决定这场球赛的结局。
我们的选择道路不会只有一条，但有一条我们却必须记得：建造这个绿茵场的是流着血汗的人民，而我们也是人民。
奉劝即将步入官场的我们：别为踢一场假球，踏空一片绿茵。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