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个人，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

     

总有一个人，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

        夏日的清晨，炽热的阳光照得人心烦意乱。窗口，那一道道灿烂的光束宛若游丝，柔软地飘荡在我目光所及的地方。那一瞬，内心空荡荡的，我为自己的虚度年华而唏嘘不已！这时候，我想该找点事做了。迷迷糊糊，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刚准备打开，一张照片如蝴蝶般飘飘然下落。我睁大了眼睛，在它落地之前迅速捡起。 

        那是怎样的一张照片啊？细看，二十多个人分三排站在一棵老槐树前，目光纯净，嘴角含笑，最上面的空白处赫然写着：“黄龙中学初三(2)班全体师生合影”的字迹。“啊！”我忍不住，突然尖叫起来，还好房间里没有人，不然准会被我奇怪的表情吓到。找了好久的照片居然在这里？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内心也更是欣喜若狂，照片里魂牵梦萦的往事随着尘封的日子骤然浮现在眼前……   

        这是我初中毕业,离校的那天照的，那时候班上的人不多，按照惯例，我们几个女生蹲在前排；第二排放凳子，坐着代课老师和教导主任；第三排中间站着个子稍微高的男生，两边站高个子的女孩；我还依稀地记得，合影信息传来的一个小时里，班上同学是怎样的欢呼雀跃，而我更是又激动又忧伤。激动的是，因为村里的条件落后，我们好久都没照过相；忧伤的是，这一照，就代表着散伙，无论有再深的情，也因为不同的选择而天各一方。我那时候的身高虽然到了一米六三，但生得瘦弱，站的位置被照相师傅由最后一排调到了前排，为了不挡住后面的人，我只好半蹲着站立。   

        看到照片的第一眼，我就被一个微笑深深地吸引。他是我初中三年的数学老师—周涛，照相的时候就站在我斜后方。尽管画面有点不清晰，我还和当年站在他面前一样，内心小激动了一把。当年，一次月考后他指着试卷和我说，“我说你还是很聪明的嘛，只要用点心，你看成绩不就上去了。”“谢谢老师！”我羞涩地回答，那时候不爱说话，半天从喉咙里挤出这样几个字。说完，他冲我一笑，用手示意我赶快回去上课。那笑容在如一朵莲花般在他刚毅的脸上悄然绽放，那眼神温和如水，温暖了我一段绚丽的年华。   

        回到座位上，我像被灌了蜜一样开心，于是疯狂啃书，几个月里，我每日都在题海中的跋涉，直到双眼睁不开，精疲力竭。有的时候，趁父母睡下的时候，我半夜打开小台灯，秉烛夜读。果然，在初三最后的那半年时间里，我的总成绩提高了一百多分。要知道，在那之前我是讨厌读书的，即使上课也不会认真听讲。这种改变让周围好多人都大吃一惊，妈妈欢欣鼓舞地给我们班主任买了几条最贵的烟。其实，她根本想不到，我那时候学习的动力源自数学老师，源于他的那句让我热血沸腾的话。         

        众多老师中，我喜欢周涛，并不是因为他经常鼓励我，帮我解答疑难问题，是因为他没有其他老师那么势利，对待所有人都尤其温和，特别是我这种当初几乎被家长放弃了的孩子。   

        初三最后冲刺的那一段时间，宿舍里基本上没有人睡觉，每个夜晚都灯火通明。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很用心复习，舍管走后时常可以听见谈话声、吵架声、摔东西的声音，由此宿舍也不是一个复习的好地方。当我把自己的烦恼说给他时，他毫不犹豫地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我说，“你去我房子看书吧，如果害怕的话，你也可以叫上几个要好的同学一块去。我在校外租了房子，这边只用来办公。”我接过钥匙，一阵暖流涌过心田，本想说些感动的话，可嘴拙，激动之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你快去看书吧，我得回去了”没等我说什么，他倒先向我告别。望着他那远去的背影，我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从那天以后，我开始渐渐仰慕他了，老师的身影在心中陡然高大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告诉学生，你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只是凭借着那种讲台上的孜孜不倦的专注和勤恳影响着我们。一道难题，只要有一个人没有听懂，他就会反反复复讲好多遍，要是再有人不会，他会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给学生们补课。就是这种热情感动了班上好多冥顽不灵的学生，以至于当现在被问起喜欢哪位老师的时候，朋友们的回答仍是周涛。在离毕业只有三个月的时间里，有一次讲完试卷，他突然说，“你们如果努力，迎接你们的是金色的六月，如果继续自由散漫的话，那将是黑色的六月”。   

        我们都点头，暗下决心，一定不能负他。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好老师都能得到学生的尊重和爱戴。印象里，我们的一件蠢事，深深伤害了他。   

        他刚带我们的时候，还很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因为俊逸、稳重的外表，好多女学生都暗恋他，其中也包括很花痴的我。有一段时间，他讲完课之后没有问我们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就匆匆离开了，之后就请了半个月的假。我还是从别的同学嘴里很八卦的知道，老师有了一位女朋友，都已经订婚了，女方家里的人认为老师家境不好，不同意，除非老师辞了工作去女孩父亲的公司。当下学校里也传出了老师即将去外地的消息，闻讯，我心如刀绞，全班同学的情绪都变得异常低落。   

        奇怪的是，回到课堂上的老师并没有什么异样，依旧那么热情，那么专注。一天，两天，一个月过去了，似乎什么都没有变，老师没事人似的的淡定。 

        一个偶然的日子，我班一个女同学梅梅从门房那里拿回了一封。白色的信封上清秀的字迹后面，一个大大的笑脸，“周涛，笑启！”，署名：小雨。我这个同学拿了信就踉踉跄跄地回到教室，大呼着：“有人给老师来信了！”，当时没有几个人，我正坐在窗前看书。也许是因为好奇，也许是年少无知，也许是处于对老师的那一份眷恋，我们做了这一生最愚蠢、最自责的一件事：拿到信，看也没看，就撕成了碎片。我至今忘不了那样的一幕，看着雪一样的碎纸片在风中飞舞，几个年少轻狂的孩子面面相觑，我们竟然不认为这是一种愚钝。   

        据后来的一位老师讲，“周涛的女朋友叫夏雨，那是一个心肠特别善的姑娘。夏雨和周涛订婚后，县长的儿子看上了她，她父亲为了阻止她和周涛的交往，以工作不好为名要求退婚。周涛曾找老丈人理论，却被他赶了出来。此后，周涛打电话没有人接，写信也没有人回。前一段时间当写好了辞呈准备交给校长的时候，不巧赶上他班上的一个学生心脏病突发，他就背着学生去了医院。从医院回来，就断了要辞职的念头。” 

        “或许是没有等到回信吧，周涛有一段时间精神很不好，有人传话说夏雨快和县长儿子结婚了，他也打算不去找她。”那位老师说到这里的时候，深深地叹了口气。   

        记得当听到事情原委的时候，我的内心崩溃，瞬间泪奔……“天哪，我犯了错，而且是这辈子最不可饶恕的错误，如果不是我们几个愚昧的举动，或许他们两个就在一起了！”那天之后，我度过了好几个不眠之夜。   

        我多想和老师说声对不起，可一看见他那俊朗的脸颊上和蔼可亲的微笑时，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在这件事面前，我是前前后后的怯懦者，害怕认错，害怕毁了一个单纯美好的女孩形象。多少次，看到那漫天飘舞的雪花，我都会想到纸片在风中下滑的场景，内心悔恨不已。尽管我不是主犯，也不知道那封信里传达出了怎样的缘，还是我悔恨自己伤害了他，毁了两个原本可以很幸福的人儿。倘若，当时如果我上前阻止一下，或者从同学手中夺过信，结果又会怎样呢？   

        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勇气说出，只是在毕业了许久的一天，我写了一封长信，题目是《原谅学生的无知》。   

        老师的回信大致是这样的：“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不必自责。其实当初我有某种预感，觉得她不会这么快离开我，本打算辞职了去找她的。不想没几日便听闻婚讯，那段时间也是你们冲刺中考最关键的时候，我放弃了回去找她的念头”。   

        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可那种悔恨和自责却一直伴随着我的整个青春。   

        中考，是一个人生路上的转折点，老师的勤恳和热情让我们度过了那个金色的六月。那年，全班二十五个人，二十个人考上重点高中，其中包括我这样一个不怎么用功的学生。在我们昂扬地走向新的学校的时候，老师去了另外一个城市。那次照相留影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他，听人说他在那个城市里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一个很幸福的家。   

        看着照片，我陷入了沉思：以老师的勤恳、善良和隐忍，他一定会很幸福的。我深深地相信，无论我们彼此错过了的人生里发生了怎样沧海桑田的变化，无论他俊朗的脸上被岁月刻下了多少沟沟坎坎，那嘴角一定还挂着亲切的微笑，如莲花般温文尔雅。   

        十多年过去了，我永远忘不了这样的一位老师。那张脸，是夹在书页中老照片的微笑，风采依旧。那番话，是照亮我曲折人生路的霓虹灯，学无止境；那段情，是沉淀在青春里的玉露琼浆，愈久弥香；那段缘，是屹立的风中的蜡像，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