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对着梳妆镜,镜子里,额上的白发刺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已经不再躲躲藏藏了。往时,每一根怯生生露出的白发,只有仔细观察的旁人才会发现,拔下,说,打个结把它扔掉吧,就不长了。
可是现在,仿佛要宣告自己的主权似的,当我看向镜子,它便傲娇示威起来。我只能稍作整理,让旁边的青丝稍微掩盖它的气焰。然而,心里已经妥协。
让我妥协的不只是白发,还有我那已经沉默抗议的身体。
年少的时候,心如小鹿乱撞,一般都是遇到了那个意中人;而现在,心真的如小鹿乱撞,但没有什么意中人,是早搏。
以及,每一年的体检报告慢慢给我呈现越来越多的毛病,看似无关紧要,体检医生却负责地不断给我电话,催我去复诊,以求安心。
而我,其实也只不过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
时间是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
岁月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
好的坏的都是风景
慢慢地开始怕死。不要说我离死还很遥远。没有谁知道自己的离去和自己的明天,哪一个会先来,对吗?每次倾听自己紊乱的心跳的时候,都在想会不会有一天,我忽然倒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于是觉得,每一个当下,都是珍贵的。
有人说,害怕死亡其实是因为还有很多东西放心不下,而其实死亡本身并不可怕。眼睛一闭,开始长眠。只是不会再醒来而已。你可能会被怀念,可能会被忘记,但你都不会知道,所以也没有悲喜。我有一次全麻的手术经历。医生给我打了针,然后让我吸入了一种气体,本来清醒躺在病床上的我,看着天花板慢慢转起来。我说了一句“怎么天花板在旋转”,然后就失去了意识。这个过程无法形容,因为那瞬间的感觉,让我无法回忆自己是如何就没有了知觉。不知道过了多久,护士把我推醒。睁开眼睛,感觉就像睡了一个很长的觉。没有梦,但感觉这是我一直缺失的深睡眠,竟然觉得好想继续睡下去。
但我还是害怕的。对,因为还有太多放不下。凡夫俗子,又怎能活得超脱。有很多的念想,想要的和不想要的。想要的是可以继续去更多的地方,领略更多的风景;想要的是可以和自己爱的人,畅谈人生,携手前行;想要的是可以给父母更多的报答,直到他们生命的终点;也想要看到自己的孩子慢慢长大,成家立业,儿女绕膝。这一切,不希望再也与自己无关。
而不想要的,是害怕自己先于他们离开,他们该如何痛苦难过。自己离开的时候,又会不会狼狈不堪,毫无尊严。
除此之外,对死的畏惧也源自亲眼目睹过祖父母的离去和火化。一个曾经鲜活的人忽然变成朽木一般形容枯槁,然后慢慢停止呼吸。殡仪馆里,被化过妆的容颜只有颜色没有光泽。孤独地躺在棺木里,等待被送到火化的炉子里。我看着他们,连同棺木一起,缓缓被送到火化炉的传送带。进入之后,启动按钮。半小时,传送带再次被开启。而从炉子里被送出来的,已经是焚尽的白骨。他们把骨灰扫起来,装入骨灰盒,送到家人手里。
他们是这样轻描淡写。
一生悲喜,富贵或是穷苦,热闹或是孤独,都不复存在了。
这让我感到绝望。
但没有人可以阻止死亡的来到。
于是我们能做的,只剩下过好余生吧。生活本身可以很简单。有时你听到的,看到的,触到的,只是你的幻觉。生活乖乖地根本没有打扰过你,是你扰乱了自己。
有时过于撇脱,有时过于执着,这已无关对错,纯粹是对生命的自我选择。但愿死亡来临的时刻,能坚信一生对自己已经给予足够的尊重,便可以安息,不致心愿不了,流连尘世,无处容身。
所以那么多的计较也就过去吧,得失到最后,都只是灰烬。我们实在应该快乐,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一辈子。
能够握紧的就别放了
能够拥抱的就别拉扯
时间着急的 冲刷着
剩下了什么
原谅走过的那些曲折
原来留下的都是真的
很久之前看过一个女作家的文章,并不记得是谁了。她在文章里说,希望自己死的时候,能躺在一个摆满了各种鲜花的房间里。有花的清香,有亲爱的人的陪伴。她就在这样的房间里,缓缓闭上眼睛,告别。
觉得是一个很奢侈的愿望,但也心生向往。
既然时有去无回的旅行,那就不要怀念了吧。时刻准备着,接纳前方的风景。晴时有风阴有时雨,争不过朝夕,又念着往昔,偷走了青丝却留住一个你。
打开这首岁月神偷,听一听开头滴答滴答秒针转动的声音。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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