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医

作者: 永记杂文 | 来源:发表于2019-03-21 20:10 被阅读0次

    是读小学的时候,父亲常在外奔波劳碌,一年难见几次,婆婆年事已高,又患上白内障,除了四娘家农忙时偶来帮持,屋里屋外都由母亲操持着。

    山里的孩子,爬山上树锻炼出了好体魄,是不易生病的。可直至今日记忆中最为后怕的一场病却在那段时光里。

    发病的具体日期是不记得了,只模糊的知晓那是一个阳光毒辣的午后。那透过屋盖中亮瓦的阳光,由西向东的斜落下来,是那般亮,如一把剑,分明隔得老远,却刺得我不敢多看,使我眼胀。而光的四周,却又那般黑,仿佛不见底,是漩涡,要生生的把我吞下去。

    我不敢多看,平躺在床上,将双眼微闭,然而闭上眼却又担心再也看不见,又赶忙睁开,于是只好呆滞的看着帐顶,它却一反往日的安分,带着床摇摆起来,幅度竟是越发的大,是要翻身把我压一般,我觉着身体在滑,在一寸寸的跌落到黑暗里去。

    透过进里屋的那道门,阳光照进婆婆的房里,映出一个摇摆不定的人的轮廓,轮廓渐渐地变得模糊,阳光却更加璀璨炫目,仿佛要刺透我的眼,夺走我的思想我的灵魂。

    轮廓变得清晰,光线被遮挡,眼隐没在黑暗中,身体舒服些了。轮廓渐近,我便知道是母亲,然而,后面的那个轮廓又是谁呢?婆婆是没有这般高大的。

    “你看,春娃子今早一起床,说不舒服,饭也没吃,我只当是普通感冒,哪晓得一摸额头,烫的吓人。”

    “你走开,让我看看”一只大手分开黑暗掩盖下来,额头顿感冰凉的。“楞个烫,怕是有个四十度哦。”

    “我怕是出麻子。”

    “恩......先不说楞个多,把他扶起来,背起去看医生。”

    一阵天晕地转,我便在那人的背上了,肩背是那种常年弄庄稼的汉子才会有的宽阔硬实,能扛起一头猪来。汗水使汉子的肩背,湿漉漉的,却不如往日那般安逸,我只觉得要一点一点融化在汗水里。

    出了正门,那阳光便不肯放过我了,只一味地点着火。身体绵软,如若没有那开山劈树的大手,我是早就掉下去了。山路很不好走,有些路段,临着悬崖,窄的只容一人能过。所幸树多,却有一时的阴凉,只是那湿漉漉的的感觉不仅没消失,甚至于更加强烈。

    两边的山驰退着,回头望去,母亲落在后面,在高高的山路那头。

    终于,路平缓了不似之前陡峭,远处传来火车鸣笛的声音骤然的变大,怕太阳似的只顾往我耳朵里钻,仿佛脑袋是它的安乐窝,想不到一个膏肓的病人,它也要欺负。

    眼下这路是通向远方的火车基道,散落着石子,往日里是走不快的。与石块硬碰硬的感觉可不会好受,可汉子的步子迈的更快,常撞起石头,让它飞的老远。身体仍然如山一样稳定,像是挑着千万重担。母亲这个时候远远地落在后面,还未走到山口。

    终于到了诊所,“大家让一让,让一让。”汉子横冲直撞,几乎撞到披着白褂的乡村医生。

    “勒个娃儿啷个了,看上去怕遭了。”

    “好像是出麻子。”

    “不得是,出麻子没得楞个松活哦。”

    “大家伙先出去,等一哈,你们都看到起得勒娃儿要先治,你把他放到床上去嘛。”

    “要得,要得,你先看嘛”,众人附和。

    又是一阵眩晕,我躺在了床上。清楚了他是谁,是四娘家的蒋姑爷。

    可姑爷家和我家隔着两座山,难怪在山里常年劳作的汉子都湿了衣,姑爷一路上是飞奔而来的,我想。

    一瓢水,姑爷几口便下了肚,大口喘着气。脱掉湿透的上衣,汗水冒个不停,像是被刺漏的水塔。头发直立着,在阳光下冒着热气,徐徐而上,好似生命。

    一阵疼痛之后,我就没意识了。醒来时姑爷已经回家,后来听四娘说,那天回去以后,姑爷吃完晚饭,从晚上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想来是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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