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记

作者: 常驻杨家埠的膨于晏 | 来源:发表于2017-06-20 12:01 被阅读0次
新城记

新城记,写于2011-04-02

这是我写个妹妹的成年礼。被学妹批评过人物逻辑和情感不完善,也被人赞扬过结构有看头。你来这里看过了,就留个言,让我知道你看了。

在我的要到少年系列没有完成之前,我就把这一篇放在此处,算是撑起场子来。

新的城市的出现,旧的城市的消失,有些人曾记得它的模样,有些人还记得一点点,有些人将完全不知。他们被断绝与这座城市之间的联系,断绝与它优雅与信念之间的关联。他们仿佛是孤儿,没有养分,生活在一个崭新的,重新开始历史的城市里。它显得富足,干净,体面,只是与过去断了联系,包括它与传统精神之间的关联。一刀两断,粗暴得没有任何留恋。

-----------------------------------------------题记选自《素年锦时》安妮宝贝

新 城 纪

新城纪I 鹊桥仙

1

晏辰拉着年幼的晏舒的手缓缓地向前行走,小心规避着路上的车辆。灰蒙的天空预示着黎明的将至未至。晏舒似乎还没有睡醒,迷迷糊糊地啃着手里的饭团。他们将穿越整个被改造建设中的旧城,曲折向前。晏辰的手很温暖,也很有力,她是个称职的姐姐,懂得照顾年幼的弟弟。

新的城市开始显现它干净,简洁大气的轮廓。街道的拓宽,旧房的推倒与重建,以及路旁绿化花卉的培植。到处都是勤劳朴实的建筑工人,使得清晨时分的小城溢满鲜活的气息。一切都在被推倒革新,一切都在重新开始。

这是一座新城,名字叫做仰恩,靠近一个巨大的湖泊,空气湿润,气候宜人。住在仰恩城里的人们性格温和,富有朝气,喜爱喝本地出产的紫色绿茶。

这是一座典型的充满生机,充满希望的江南小城。

在弟弟晏舒模糊的记忆中,晏家并不是仰恩的原住居民。在几年前的某一日清晨,他从迷迷糊糊的睡眠中睁开双眼,晏父疲倦的脸庞出现在他眼前,上面带着隔夜的风尘。

“小舒,醒醒了,我们到仰恩城里了,以后我们一家四口就要住在这儿了。”晏父说道。

年幼的晏舒懵懂地点头,接过晏母送过来的早点,小口咬下。他抓紧姐姐的手,怯生生地打量这个陌生的城市。

晏舒还模模糊糊记得,姐姐晏辰,是晏舒的姐姐,大概是六岁那年突然多出来的。依稀记得有位姓陈的叔叔,和他爸晏楚南同年,鼻梁挺拔,一举一动像电影中那些的书生般文俊优雅。是那位陈叔叔把姐姐带到家里,和爸妈关上门长谈了许久后走了。

晏舒记得那是六月闷热的一个午后,晏舒和刚刚来到这个家的晏辰,蹑手蹑脚地在父母房门外偷听。五六岁的年龄正是孩童对一切充满好奇的年纪,他们有着无穷无尽的好奇心,他们渴望探听一切,从地上的蚂蚁到天空中的飞鸟,都是他俩感兴趣的。

年轻骄傲的晏母在于晏父争吵。两人试图压低声音,但门外仍清晰可听。

“晏楚南,你不是男人。”晏母声音尖锐,“你不要辰辰,我要!”

晏父声音低沉,间杂着沉重的呼吸声。“唐小影!你父母那边怎么办?单位、街坊会怎么看我们?”

“爸妈那边我去说。实在不行,我们搬家。单位在仰恩新城有新的分部,我可以明天就打申请。”晏母唐小影平静下来之后,温婉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坚决。如同往日她工作上的果敢的干脆。骄傲的年轻女人总是在某些问题上保持一贯的强势。

屋内的声音沉寂下来,气氛压抑,像是一分钟,又抑或是一小时。屋内的两人只闻沉重的呼吸声。

屋外的两孩童屏住呼吸,想要听些什么。懵懂的幼小年纪,两人并不知晏父晏母两话语中沉重的含意。似懂非懂间晏舒只知道,自己要有姐姐了,自己家可能要搬家了,心中没由来一种兴奋。有时候年幼可以逃避许多问题,可以不去考虑,不必为某些事情伤神,无邪的孩童的世界里,更多的是单纯而直接的快乐,幸福,对不懂事的孩子来说,往往是如许的简单明了,没有太多复杂。

简简单单,如同新生的雏菊,不曾绚丽,却平淡温馨。

几周之后,晏家在旁人不解的目光中不紧不慢的办理好一切的手续。远迁,对晏家来说,仿佛并不是背景离乡在陌生城市展开新生,而是一次假期悠长的旅行。

户口转迁,工作调动,新房选址,晏楚南和唐小影两人默默打理着一切,默契地没有重提那天下午的沉重话题。五月的某日,一家四口静静搬离了旧房,没有亲戚朋友的送别,也没有饯行的酒宴,晏楚南和唐小影一人抱一孩子,踏上了驶往新城的火车。九个小时后,年幼的晏舒被晏父轻轻摇醒,睁开睡眼,打量这个一切都是崭新的城市。

小城仰恩,一座充满希望,寓意新生。

晏家在仰恩开始安定下来。在仰恩的第一个晚上,唐小影带着两个孩子在小旅馆里休息。晏楚南出去安排下以后的临时住址,来之前黄伯给他一个电话,有老朋友在仰恩可以租到便宜的房子。

唐小影替两个孩子盖好被子,轻抚着陈辰软软的头发,微笑着看着两个可爱的小人。自己的儿子晏舒脸庞上稚气未脱,但是轮廓上已经开始显现出他爸爸晏楚南那刀削似的俊美线条。陈辰长得很像明光,自然卷起到大波浪长发和挺拔的鼻梁。望着陈辰,唐小影眼前依稀浮现出明光的身影,以及她温和的微笑。

“辰辰”她忽然小声说到“你以后就叫晏辰吧。”

“为什么呀,唐阿姨?”年幼的陈辰很是疑惑。

“别管那么多。以后你就是晏辰了,还有,以后喊我妈妈,不要喊我阿姨。”唐小影态度很是坚决。她有温柔抚摸着陈辰,不,是晏辰的软发,温柔地说:“我是你和小舒的妈妈。”

2

疲倦的年轻男子走进旅馆的楼道,他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买了新的家具,安排好了房子,联系好了水电和在仰恩城新的单位。多亏了黄伯的朋友,不然明天一家子还是要住旅馆。现在才发现自己以前总是有点年轻气盛了,很多事情年长的黄伯总是看得更远些。

他正准备开门,一旁的黑色阴影中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很他感觉很熟悉:“楚南哥,你好啊。”

晏楚南开门的手蓦然停住,他转过头,发现楼梯的转角处有一个男人,手中提着大大的行李包,昏暗的灯光下的脸庞棱角分明,鼻梁挺拔,写满仆仆的风尘,明亮的眸子中闪动着一丝明亮的光。

“貌似,你很惊讶。”那男人的声音很温和。

晏楚南转身走出旅馆楼道,仍下包,坐在马路边上的石椅上,用力将领带扯松,说道:“我知道我对不起明光,但陈曦你绝对是白来了,辰辰毕竟还是我的女儿!”

陈曦微微一笑,放下行李,在晏楚南旁轻轻坐下。他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火,脸上的微笑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我不是傻子,唐小影,虽然以前不喜欢她,毕竟我姐姐付出那么多。但来之前,黄伯告诉我说辰辰很幸运,能遇上唐小影。”

晏楚南长长,“那你为什么要追到这里来,我们将在这里活得很平静,起码没有人在我们背后指指点点。”

“我只是想看看孩子,我知道唐小影待她比小舒还要好,但我着做舅舅的……”

陈曦掐灭烟头,从怀里掏出钱包,仔细端详里面相框里照片上的两个粉碉玉琢的小人。照片中的晏舒晏辰相互依偎,可爱的小脸贴在一起,洋溢着的是灿若山花的笑容。

“她长得很像你,不过眼睛像我姐姐……一样的明亮,大大的……辰辰我不会带走,我只是个混混,不能给辰辰她想要的。”陈曦的声音中有一丝柔情,眼睛中倔强执着的光芒在注视照片时也变得温和无比,声音也异常地温柔“小舒也很可爱。”

望着照片中两个幸福快乐的小人,陈曦仿佛依稀看到了自己过去时光中的影子。一声长长的叹息后,两个男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时间它像是河流,静静地向前推送,不断冲刷你的记忆。对过去的时光,你的记忆不断被削减,直至完全忘记。而那些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成为了执念。陈曦仿佛回想起什么,嘴角开始微微有了弧度。

“楚南,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认识我们姐弟的吗?”陈曦突然幽然说到。

晏楚南脸上闪过一丝愕然,随即恨恨说道:“你带着一群混混把我堵在弄堂口,场面很大啊。”

“嘿嘿。”陈曦露出一丝微笑,“你当时和现在一样,爱惜羽毛,不肯和我交朋友。”陈曦很是优雅地起身,提起行李,说道:“我在环城北道开了家小餐馆,你和唐小影想要新的生活,我没意见。但我也是想多看着辰辰一点,做舅舅的什么也给不了,只能在远处偷偷摸摸地眺望。”

说完,陈曦头也不回,悄然离开,修长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这个世界并不是童话故事中所描绘得那么简单美好,王子最终也许不能和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也许,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想说的话永远也不能说出口,想做的事被无止境地推迟。

仰恩的一切都是新的,充满新生的气息。有人为了救赎,有人为了逃避,而有人只是为了远远观望所牵挂的亲人。在几步之外,苦苦守侯。

3

陈曦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心中很是安宁。姐姐明光的孩子最终还是回到了晏楚南这个家伙的身边,唐小影似乎也很是喜欢这个相貌与姐姐明光极为神似孩子。希望黄伯说的没错,陈曦在心里暗自祈祷。如果,辰辰能在晏家过得幸福,那么自己也算得上是不愧对天上的姐姐了。

我们总是在回忆,生活在过去。我们在时光的流逝中驻足不前,沉湎于过往的光影中,让思念和记忆一次次将我们覆顶。有时候我们想要努力记住某些人的脸庞,想要牢牢记住他们的样子,笑容,哭泣,或是平静的微笑。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总是被迫告别,和周围的人和物说再见。

然后,再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被迫回忆,突然间,泪流满面。

夜晚的仰恩的街道上很是冷清,只有他一个人在漫无目的地默默行走着。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不断拉长然后缩短。恍惚间,他仿佛有回到了过去,和姐姐明光一起生活的时光。

我想你了,明光姐姐。陈曦嘴里细碎地呢喃。

陈曦望着钱夹中晏辰晏舒的合照,希望能从晏辰的脸上找到些明光的影子。

陈曦,陈明光,两人的名字的含义是如此的相近,也许当时他们早死的母亲给起名时,就希望两人能够前程光明,没有挫折。姐弟俩的母亲是个盲女,她一生的愿望都是能够重见光明。当年拼死拼活把姐弟两个生下来,也愿姐弟俩有光明的前程。

子女,有时就是父母梦想的载体。

陈曦没有记住母亲的脸,只是家中收着一张边缘有着细小波浪花纹的黑白照片。她闭着眼微笑,额前有整齐的刘海儿,灯光洒落她的脸庞,有种莫名的安宁。

每次陈曦看母亲的照片时都会不由自主转头看姐姐明光,她们俩的脸庞有着相似的轮廓,相似的五官。

听姐姐明光说,当陈曦可以走路的时候,母亲得了场大病,撒手离开我们去了另一个地方。那个时候他太小,很多事情都是模模糊糊没有记忆。明光也只是依稀记得那几日天空昏暗,下着大雨,家里来了一些人,都哭了阵就走了。父亲葬了母亲后,带着两个孩子来到典苍城。原来的那条老城弄堂父亲住不下,因为那里充满了母亲的气息。

每年母亲忌日的时候父亲都会带着陈曦和明光去拜祭,在坟前除草、种花。母亲喜欢三色堇,父亲说是她的家乡每年暮春时分都会有漫山遍野的蓝色三色堇开放。那些花朵朴质,清香,会让父亲不由自主地想起母亲。

“姐姐,我们这样说话,妈妈听得见吗?”站在墓碑前,年幼的陈曦悄声询问身旁姐姐明光。

“肯定听得见,要相信我”明光虔诚地闭上眼睛,双手紧握在胸前,小声说道“妈妈,我想你……”

陈曦歪着脑袋观察着姐姐的举动,再次将信将疑地问道:“姐姐,妈妈真的听得到吗?”

“……”明光扬起头,用力瞪了下对自己不太信任的弟弟。

陈曦学着姐姐明光的样子,闭上眼睛开始小声念叨:“妈妈,爸爸的衣服洗的不干净,姐姐和我抢鸡腿……”

陈曦记得自己小时候总是模仿他姐姐的动作,比如捋头发,抿着嘴微笑。许多女性化的动作使得小陈曦在幼年时就被人认为是个宁静厌动的孩子,和他的姐姐一样都是乖巧的小孩。

记得十岁时,转学来一位同学,很不幸,这孩子是位口吃症患者。更不幸的是,明光觉得这家伙说话很逗,小陈曦就故意学他说话逗他,一来二去,可怜的孩子自己也成了口吃。

十一岁的时候,明光爱上了集邮。陈曦在看到姐姐摆弄那些花花绿绿的小画片后,毅然加入了集邮大军。他开始忘记了学校门口的小吃摊位,省下钱给明光买邮票。

十四岁的时候,陈曦拥有了大量的邮票,塞满了姐弟俩的抽屉。明光看了张大千的书籍,开始迷恋上水墨国画,开始跟着隔壁的老大爷学画。陈曦跟在姐姐后面学,整个暑假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听退休的黄老大爷说国画。陈曦极为聪慧,进境很快,黄老大爷很是喜欢这个孩子,大叹后继有人。

十五岁的时候,陈曦开始在各类书画比赛中大放异彩,而明光又喜欢上了古惑仔,该死的香港电影让陈曦开始和学校的混混打交道,开始挑战各个中学所谓的老大。陈家祖上原是拳师,一套长拳姐弟均会。陈曦靠着一股狠劲,竟然也慢慢开始成为混混中的头面人物。

到了大学的时候,陈曦已经是整个典苍所有高中混混的头头。为了照顾体弱的父亲,姐弟俩都在典苍念的大学。明光喜欢上了晏楚南,当时的晏楚南身形消瘦,笑容阳光,明光就是沦陷在他的微笑下。

陈曦直到现在还是记得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可能晏楚南是忘记了,但是明光和陈曦是不会忘记的。那是九月,天气晴朗,阳光肆虐,白色衬衣的晏楚南站在一堆新生面前,面露微笑,很是温和地说:“欢迎来到典苍大学经管学院,我是大二的晏楚南,现在由我来带你们熟悉校园。”

4

晏楚南坐在旅馆外的石椅上,长长叹着气。昏暗的街道灯光照射在脸上,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一丝的迷茫。

晏楚南依旧清晰地记得第一次遇见自己的妻子唐小影的场景,那是在从云南出差回来的火车上。冬天的列车,往往是单调而寒冷的。窗外的景色在火车和铁轨撞击规律的撞击声中不断后退,晏楚南躺在铺上昏昏欲睡。

火车在午夜停靠在一个不知名的站台,旁坐下车的声音将晏楚南从熟睡中吵醒。睡眼迷糊中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提着箱子在他对面的床铺坐下。一种陌生香水的味道,凌冽清澈的味道,缓慢却无可抗拒地占领了晏楚南的真个鼻腔。清淡的味道,他恍惚间想起了秋天落叶后的梧桐。

晏楚南记得自己在大一的选修课上看过一部电影《闻香识女人》,中校双目失明,却能通过闻对方的香水味道识别其身高、发色乃至眼睛的颜色。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他轻轻吸入她的香水味道,开始胡乱猜测。

“帮我下,好吗?”

耳旁传来女人轻柔的声音,晏楚南抬头,看到一张干净清秀的面孔。他起身,帮女人将笨重的箱子放在箱架上,送给她一个微笑。

之后,晏楚南睡意全无,难以入睡,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黑影,一夜无话。

第二天,记得是在黄伯的办公室里。晏楚南刚刚给黄伯报告完出差的情况。黄伯是他父亲的老朋友,对他很是照顾,这次毕业前的实习机会,就是黄伯推荐的。

“好好干,楚南,别让我和你爸失望,毕业后到我们事务所来。”黄伯用力拍着晏楚南的肩膀,鼓励着这个快毕业的年轻人,眼角光彩里满是欣赏。黄伯总是说,晏楚南的身上让他隐约看到往昔老友晏京北的影子,无论是长相还是坚韧的性格,都如他父亲般甚合他的胃口。

晏楚南微笑,欠身,重重地点头。门在这个时候被敲响。走进一位清秀的女人。

“黄伯,我来报道了。”

又是那种陌生的香水味道,柔柔的声音也很熟悉。好像……

晏楚南蓦然间转身,微笑“你好,我想我们在火车上好像见过。”

女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消融为暖暖的微笑“你好,我是唐小影,新来的会计。”那笑容像是冬日里的阳光,又像是清澈的秋水。在唐小影的那双微笑着的双眼注视下,晏楚南心跳陡然加快了几分。

也许,我该恋爱了。晏楚南心里默默地想。

有些人会一直牢牢占据你的记忆,忘记了声音,忘记了笑容,忘记了脸,但是每当想起时的感受,却永远不会改变。你们和他们,终将成为彼此的影子,我记忆重点闪光。潦草被许下的诺言,记忆像粘人是小猫,不断提醒着你,时光在摇晃,你在退让,我们逐渐成为过去。

5

明光,对于晏楚南来说,更像是一个绚丽的梦,一直不能醒来,在半梦半醒间不知道梦境与现实。

明光是他的学妹,在他的印象中是以为温柔娴静的女生,长长的头发自然的曲卷。即使当记忆因为时间的冲刷开始变成桔黄色的画面时,他仍记得那个在他面前总是容易害羞的温柔小学妹,社团的晚辈。

明光喜欢在每个周末下午找晏楚南学网球,无论学多少次,挥拍的动作总是很笨拙。动作失误时,她会有可爱地半吐舌头。

她的弟弟,陈曦,有时候也会跟来。陈曦貌似对什么都有天赋。前两周还是跟在晏楚南后面和姐姐一起学习基本的动作,老是将球打飞。但几周之后,晏楚南发现自己已经不是陈曦的对手了。

“哈,姐,你还不如找我教你,我可比他强多了。”一次和晏楚南一场对打后,陈曦这样对明光说道,同时对晏楚南露出一个坏坏的微笑。

记得快毕业的时候,明光因为成绩优异被选学校选为和铂都大学的交流学生。晏楚南、陈曦和明光寝室给明光庆祝。在市中心的酒店中,大家都喝得很高兴,晏楚南毫无悬念地又被陈曦灌醉了。明光也喝得两颊嫣红,煞是好看。

第二天上午,时近中午,晏楚南从宿醉中睁开双眼,头疼欲裂,酒精让一夜之后仍让他头晕目眩。他想用手臂支起上半身,愕然发现胸口伏着沉甸甸的事物。

晏楚南低头,呆住了,半晌不能思考。明光,是明光,伏在他的胸口酣睡,柔顺的曲卷长发四散而开,被单外露出大半个肩膀,肌肤雪白,宛若凝脂。她紧闭双眸,嘴角仿佛带着满意的微笑。

脑海中仿佛有一根弦轻轻崩断,耳旁却是雷鸣般轰响。他刚半支起的上身又倒在床上,胸口的明光似乎有些要醒来,身体努力向晏楚南靠靠,随即又沉沉睡去。

晏楚南知道明光是喜欢自己,陈曦早就和他说过了,那次很是壮观地带着一群人将他堵在弄堂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以为等到他毕业后,明光出国,关系会慢慢恢复正常。但是没想到,明光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我爱你,这与你无关。这是歌德的诗句,将暗恋者的情愫传神道来。暗恋,永远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过了一小会儿,陈明光从睡梦中醒来。她抬头看了一眼满脸迷茫的晏楚南,然后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住他,将头深埋在他的胸前。

“我们……”晏楚南望着低着头满脸嫣红的明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抬起手抚摸着明光的长发,心中一阵慌乱,不知所措。

明光似乎感到晏楚南的心思。轻轻吻在晏楚南的脸颊,说:“我自己愿意。”

晏楚南心中一颤,突然想说点什么,沉默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之后,明光像是一个精灵般消失了,不见踪影。

她在铂都留学的3年里未曾和他联系。晏楚南曾给她写过几封长长的信件,但均石沉大海没有回音。晏楚南知道,大概陈明光在回避些什么。

有时候人是不能表达自己的感情。有时候保全一份感情的最佳途径是退而守之。剧烈的表白,强势的逼近,都会让自己濒临自尊的悬崖,无法给自己一个平稳的过度。

毕业后,晏楚南进了黄伯的事务所,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工作早黄伯就和他说好了。故友之子,且才干过人,性格沉稳。另外,事务所当年的创立也有着晏京北的努力。这一切都让晏楚南在黄伯眼里是最优秀的左右手和接班人。

在黄伯的牵引下,晏楚南开始和唐小影一起上电影院。晏楚南很是喜欢唐小影,因为她的漂亮的笑容,还有她身上凌冽清澈的香水味道。

一年后的一个下午,晏楚南收到一封信件,是明光寄来的。里面有封长长的信件,细细地说着一年来的事情。随信寄来的还有几张婴孩的照片。明光抱着孩子坐在温暖的阳光下,笑容明媚。

她说,这是你给我的礼物,我心满意足了。

晏楚南看了信件,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回信。

明光出国后的第二年的一天,陈曦找到晏楚南,拉着他来到一家酒吧。陈曦什么也不说,只是坐在晏楚南对面喝闷酒。晏楚南看出陈曦似乎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于是也默默坐在一旁喝酒。

“你……是不是欺负……我姐了?”陈曦终于说话了,满口的酒气喷在晏楚南的脸上。他有些喝醉了,说话的声音也有些走样。

晏楚南突然间想起一年前的那个夜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忍不住心里一阵难受。“我自己愿意”,耳旁又想起了明光温柔的话语。

“我…对不起。”

“嘿…唐小影…可是我姐她有了你的孩子。”

晏楚南沉默不语,心中巨浪翻滚。

“混蛋!”陈曦愤怒一拳,猛烈击在晏楚南的脸上。晏楚南被击倒在地,头重重撞在椅角。他想起身解释,却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晕过去了。

6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医院。晏楚南躺在床上,无奈地望着头顶雪白的病房天花板,长长叹出一口气。他看看身边替他整理着杂物的唐小影,心里涌起一阵温暖。唐小影下班之后天天来医院报道,照顾这位伤残人士。

晏楚南记刚住院的那一日,黄伯走进病房。斜着眼睛,他看着一头绷带的晏楚南,半晌无语。脸色平静,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晏楚南很是羞愧地低下头,口中木讷着:“黄伯,我……”

啪!

黄伯突然出手,重重一掌,拍在晏楚南的肩膀,疼得晏楚南龇牙咧嘴的直抽冷汗,几乎要从床上摔下。黄伯将胖脸伸近晏楚南,很是仔细地观察晏楚南的脸,好似第一天认识他。

“没什么特别的啊,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会落在你头上呢?”黄伯的语气很是疑惑。

晏楚南听了直翻白眼,刚想解释些什么,却发现黄伯的肥脸又移近几分,几乎要贴着鼻子了。他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咚,头撞上了床板,又疼得他直抽冷气。

“哈,楚南啊,小影最近可是老是往我们家跑啊。但是我发现你根本就没你爸当年这么帅,我就相当纳闷了。”黄伯以一个最为舒服地姿势在床边坐下,脸上满是古怪的笑意“嘿,楚南啊,什么时候求婚啊?”

黄伯看了看忙前忙后满脸红晕的唐小影,又看了看躺着床上头缠纱布的晏楚南,眼中露出暧昧的笑意,向唐小影古怪地抖动眉毛。笑容又在他胖胖的脸上舒展开来。

“楚南啊,小影可是好姑娘啊!”他又是重重地一掌拍在晏楚南的肩膀上,哈哈大笑,浑然没有看见唐小影愈发羞红的脸颊。黄伯一掌下去,晏楚南疼得直抽冷气,望着黄伯那张满带笑意的胖脸,只得讪讪点头。

晏楚南记得自己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也喝了唐小影一个月各式的煲汤和进补菜肴。黄伯每次见了都要说几句晏楚南真是走了大运,他老黄是怎么怎么的羡慕和自己当年更帅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晏楚南每次听了都是直翻白眼,感到极度雷人。

出院那天,晏楚南回到自己的房子,看着屋子里替他打扫着的唐小影的身影,脑海里闪光般掠过明光的身影,心中莫名一痛。不知不觉间他悄然起身,伸开手臂抱住唐小影的肩膀,像个孩子似的,不肯放手。唐小影的肩膀一阵紧缩,转瞬,又放松下来,带着轻轻的震颤。

“小影……谢谢你!”晏楚南轻声说道。

“嗯。”唐小影的回应很低,声音细不可闻。她的脖子和耳根开始浮现一种淡淡的红晕。

“我们结婚吧!”晏楚南说。

“嗯!”唐小影双颊通红。

7

晏楚南从回忆中醒来,抬头望天,已是第二日的清晨。他竟然在路边的石椅上坐了一夜,深深陷入回忆,不可自拔。

他走进旅馆的房间,看着熟睡中的晏辰晏舒,两个孩子相拥而眠。唐小影望着他,面露微笑。

“没事吧?”她问“怎么这么晚回来?”

“没事,遇上陈曦了,他也来了。”晏楚南亲吻自己的妻子的脸颊。

唐小影抬起头,很是诧异:“他怎么来了?”

“小舒和辰辰需要个舅舅,况且陈曦的菜做得不错。”

他低头请问两个孩子的面颊,将唐小影拥在怀里,想起种种过往,晏楚南嘴角浮起一道弯弧,嘴中喃喃:“这是一座新的城市,我们将有幸福的生活,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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