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院子

01

周末一早就开始冲洗院子，这几乎是我每周化身保洁工的必修课。

拖着十几米长的管子在院子里依次冲洗完前廊、台阶，然后开始冲洗石头缝。我的院子是由一块块的石头用水泥拼接铺设的，所以冲洗起来格外费劲。我一手拿着一把老式笤帚，一手握着高压水枪，左手冲右手刷，尽量将每个缝隙中的尘土清洗干净。两手长时间一个姿势用力，不免酸软。不过我早已有了应对经验，调换一下左右手，还是可以继续的。

虽是初夏时节，太阳一早就泛着白花花的亮光，没有任何遮挡洒在人身上，一个多小时下来，我已成功被日光打造成红脸关公。

冲洗完院子换下高压龙头，开始给院里的花草浇水。有人总奇怪我为何不趁早晚没有太阳时浇水，其实理由很简单，蚊子很我一样不喜欢大太阳。

我曾经尝试或傍晚浇水，当水花从花草上飘过，蚊子们似乎怪我打扰了它们的清净，开始对我报复式围剿，隔着衣服也能榨出我一滴血来。有次我专门数了一下，大概被叮出五十多个大包小包。

夏天还好些，一到入冬，大风裹挟着黄土黄叶满天飞，把院子里和院子外的灰尘落叶统统旋进院里，往往是早上刚扫完，下午又落了满院灰尘。深冬温度进入零下，水管被冻住了，冲洗院子变成扫院子，每次扫完我就像在土里打过滚一样，满身尘土气、满面烟火色。

02

一个朋友梦寐都想拥有个院子，曾反复征求我的建议。我历数了自己有院子的烦恼，最后给她的建议是：如果你想要个院子，你必须保证自己够勤快。

这不是吓唬她，确实是我多年的经验之谈。

我的院子最初种的是草坪，一年需要修剪四五次。开始我请外面的花匠来专门打理，每次费用不菲，人家还每次因为地块太小不好操作而待理不理。所以我索性自己修剪，买了专业剪刀和割草机，每次修剪完都磨出两手血泡，而草坪却是犬牙交错般如狗啃过的麦苗，不见齐整之美。后来索性不修剪任由它疯长，便满园都荒草丛生，顿生破败之感。最后的结果是下狠心挖掉了草坪。

没有了草坪的覆盖，花丛和树丛间裸露的土地总让人想起瘌痢头，缺少美感。尤其是冬天花儿凋谢，树叶落尽，院子里更是萧瑟有余，生机不足。

前几年一个搞园艺设计的朋友帮我规划绿化了一番，加种了一些小叶黄杨、紫藤和四季桂花，院子里因此添了不少生机。但因为我不会打理，小叶黄杨动辄就干枯了，三年里换了好几茬，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再麻烦他。

03

当然打理院子也有它的乐趣。比如此刻我可以一边拂去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欣赏夏日的小院：樱花已落，月季刚谢，牡丹结子，山楂始绿，银杏葱郁，海棠正艳……

这满眼的绿意仿佛中和了烈日的灼烤，我的心境也随之凉爽了很多，不禁有些志得意满起来，嘴里也哼唱起来无名小调。

要说最大的乐趣，就是收获山楂的乐趣了。

这棵山楂的树龄比我的院子年龄还长，品种也特别好。别人家的山楂是酸的，而我家这棵结的果子是甜的。我不太会打理，除了浇水一概不闻不问，从来也不除虫剪枝，山楂树就这样自己在四季的风雨里闯荡，每年都结出累累硕果，十多年没有让我失望过。

山楂每年都带给我丰收的喜悦，特别是把这种丰收分享出去时，那种喜悦更是无可比拟。山楂每年都结百十斤果子，我便呼朋引伴地叫了院里的邻居或者同城的好友来，不时地开个采摘会。

儿子的邻居喜欢山楂，儿子每年都专程背到西安送他们一些。不过邻居也甚是厚道，去年给儿子介绍了个对象，真正是赠人玫瑰手留余香。有一年丰收时，我在朋友圈分享，一个上海的同学说她喜欢吃山楂，我便给她邮寄了一箱，家人调侃我说八十元的邮费比山楂都贵，但我乐此不疲，每年都会给亲朋好友们邮寄分享一些。

为了便于保存，每年我都会手工制作山楂干，用最原始的方法，将山楂去籽后，用刀环切成四五片，摆在报纸上放在房间里阴干。从黎明到黄昏，整整一天就那样按部就班地重复着做一件事情，人也仿佛回到了过去那悠长绵软的慢时光里。

04

院子里有一株特别好看的樱花树，是在十几年前刚建院子的时候就种着的。每年春天，樱花都率先开启院子里的花期。樱花是先开花再长叶子的，所以开花时满树都是一簇一簇繁茂的柔粉色，热烈但不艳丽。

在又香又温馨的春天里，别人都远足去赏樱花，我足不出户就可以做个花主人。站在树下，一阵清风吹来，便落了满头樱花，仿佛自己也变成个樱花仙子了。一场雨后，鲜艳的粉色花瓣纷纷扬扬撒在院子里，有种梦幻的伤感气息。有时我也会心血来潮学学林黛玉，将那些花瓣收集起来，倒在泡脚的木盆里，给双脚来个奢侈的樱花足浴。院子里因为有了美丽的樱花，春天的每一天都像是沉浸在粉色的梦里。

等到院子里的几株牡丹开了，满园的风格跳跃式变化，从温柔浪漫骤变为活色生香。这几株牡丹是婆婆从亲戚家挖来的稀有品种，我不太懂是中原品种群，还是西北品种群，单看着花色有白有粉、有红有紫，就觉得艳丽无比，富贵不凡。

以前总以为牡丹仅仅是漂亮，种在院子里，天天从她身边过，才发现她的味道也大气淡雅，尤其泡水喝时胜过玫瑰和香茶。所以牡丹开放的那些日子，我就有口福天天享用牡丹花茶了。

05

我最享受的是院子的秋天。当你清扫完院子，坐在阳台上小憩时。深秋的太阳醇厚柔润，少了一份夏日的燥热，透过落地的玻璃洒满整个阳台。

伸伸懒腰，惬意地看看院子。院子里的树和草叶，经过秋风秋雨轮番的洗礼，染上了独属秋季的颜色。

古人有云：十月霜叶红似火。院子里最惹眼的就是经过秋霜洗礼的两棵枫树了。个子矮矮那棵是日本红枫，它一年四季都是红色，但秋天的红里多了一份厚重。旁边那棵挺拔的是加拿大枫，前几日还是半树绿色半树红色，不经意间已经是一树酡红。

旁边的樱花树也来争艳，红色的椭圆形的叶子配上一圈金色的叶齿，一小半在树上摇曳着，另一大半在树下铺成了一块红黄相间的圆形花毯，与和早春樱花的颜色相比并不逊色。树廓很大的山楂则是用实力来说话，用枝头一簇簇沉甸甸的红果来诠释秋实之美。

高大挺拔的银杏树是美得最舒展的，它的叶子也变黄，但不像多数树叶那样卷曲、枯萎的黄，而是一种华丽丽的金黄。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夺目的金光。

深秋时节依然保持生命绿的是那几丛竹子，紫藤的叶子也倔强地绿着，仿佛与冬青攀比谁更有生机。加上台阶两边那两棵飘香的四季桂，小院反倒充满了春天般的热闹感。

06

德国诗人荷尔德林说过，人虽然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这正是我的院子给我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