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体检,医生告知身体有恙,劝诫要少烟酒。烟,我早已远离或者说是从未长久相近,而酒,却是相伴多年,难舍的东西。
江湖中人重情义,在风雨里最好的情义表达不过是一碗浊酒碰撞间扬起的酒花。在我幼年时,我已经从爷爷和外公的相交中感受到这种情分,虽然懵懂,却自此根植于心底,教化着一个孩子成长为性情中人,也夹杂着对故去亲人的深深缅怀与半生的感怀伤情。
从爷爷的杯中开始尝到了酒的味道,如今大概刚好二十年,而爷爷已经故去十五年了。如今已近乎难以清晰忆起爷爷的音容,只记得桌上的酒杯与他手里的猎枪,而酒杯已经不再,猎枪已经上缴。
小时候,出于好奇,也缘于爷爷对孙儿的喜爱,第一次在筷子尖头尝到了酒的味道,却很奇怪,并不觉得味道难喝,也没尝到传说中的辣味,只觉清甜,大概酒与我天生有缘吧。但因为年龄尚小,又长期在学校,除了从爷爷的杯中偶尔尝一点外,并未真正意义上饮酒。人生第一次饮酒,应该是爷爷去世后,我自己一个人喝,也不知道自己的量,只觉得心里空落,连喝了三杯,未知醉态,静坐一夜。
随着年岁渐长,对于社会,对于生活,有了或浅或深的认识与感知,至少有了思考的自觉。再反过来,看过去的人与过去的事,像爷爷外公如此嗜酒之人,大概内心深处都有自己的苦衷和难言吧,酒或许是一种安慰或是寄托。
世殊时异,对于酒,已然不比当年的那份纯粹豪迈。
自高中后,酒常伴己身。夏借啤酒祛暑气,冬赖白干暖心窝。有酒无酒,人都在慢慢老,曾经鄙弃的事物,而今却浸淫其中,抽身不得,那些深恶痛绝的东西经过时间的打磨和岁月的雕琢,已然是生活中无法割舍的构成,至于这种转变始于何时,来自哪种契机,已经不再重要,也想不明白。估计,那都是某个时候,宿醉之后的事情了,谁还能记得清楚,记得又有何用。
第一次大醉,是啤酒了。那时候,只觉得天昏地暗,吐得一塌糊涂,头疼数日,愤然想要戒酒,未果。恰逢好友远游,自知以后喝酒机会不多了,又端起了酒杯。
酒,是对友情的寄托,除了军锋,朋友多是能喝点的人,酒量大多比我好。
大学的酒多半是在酒友协会里喝的,书记、县长、文强等诸兄弟均是爱饮善饮之人,性情爽朗,相交甚快,啤酒、洋酒、白酒、红酒,三五日、三五人,喝着杯中的酒,扯着世界的蛋,率性而为,无所顾忌。
喝酒要和合适的人喝,虚以委蛇喝的都是苦酒,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时常怀念与明仔、老谭、胡凡、盼儿、梦良、非神、龟龟、华仔等兄弟喝酒的日子,路途漫长,机会渐少。
而后半生情谊多付酒,至今愧对叶先生。
雕花微醺的时候,大约是在望月亭。脑子轻飘,马步很稳,别人看似酒醉,自知脑中清醒。
所谓酒后失态,不过是把人生百态催化出来而已,或舞或蹈,或吵或闹,人都是有倾诉欲望的,酒后难免失言,但喝酒以后关系也近了,胆子也大了,一些以前不敢说的,就可以敞开心扉、忘乎所以了。至今未能达到却十分欣赏的是喝醉了就睡,睡醒了接着喝,也不吵也不闹,就喝自己的杯中酒,就像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瓶里的酒之外,其他人的吵闹都是浮夸。这种人安静,沉稳,喝的是自己的酒,过的是自己的活。
毕业的时候,喝的却不多,虽别离总伴着伤心,伤心处总是酒味,我却逃之夭夭,大概是去闻雨味了,独居南域听风雨。
在梧桐湖的日子,又喝了不少酒,其中味道都进了梁子湖水,随长江入海了。
人说诗酒趁年华,在行走的路上,我慢慢丢掉了诗,又慢慢作别酒,年华也就慢慢逝去了。
从今起,以后该是尽量不饮酒了,缘分的长短从来都难以预料,到了自然就尽了。其实,看透了,饮酒和饮水一样,水或许更清纯,酒不过载着光阴,醉了来往。走了这么久,将至而立之年,半无所成,别酒姑作别旧,从此安静做个好人,向前走,求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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